分类: 哲学

  • 2020-01-14-幸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能因为这两天一直在看介绍电影的视频,早上我做了一个梦,具体情节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最后我面临了一个极大的难题,几乎无法解决,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意识到我是在梦里面。

    于是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幸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后我就从梦里面醒来了。

    梦醒了那个问题当然也就不存在了,醒来洗脸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从佛教的观点来看,我们的人生不也是一场梦吗,我们在轮回的这个梦里面醉生梦死,面对着种种难题。

    如果能像梦里面那样,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我们所有的难题都已经不再是难题了。

    从理智上讲,我已经能够理解并且相信,自己是在轮回的这个梦里面。

    从行动上讲,目前我还做不到时时观照这一点,我会在梦里面陷入太深,甚至被梦里面的情况和困难,吓出一身冷汗,同时我会被梦里面的欢愉所刺激所吸引。

    也许我需要更多的修行,来做到时时刻刻都意识到那一点:

    幸好一切都不是真的。

  • 2019-12-18-哲学家们都干了些什么-笔记

    哲学家们都干了些什么

    林欣浩

    前言

    “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智慧的民族”这句话,我们没听过一千遍,也有一百遍了。但是在生活中,我们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当小孩子难以抑制内心的迷茫和惶恐,急匆匆问爸爸妈妈“人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他得到的回答常常是:“别胡思乱想。”当大学生在宿舍里如饥似渴地阅读康德、黑格尔,想从中寻觅一丝真理的时候,他或许会被打球回来的同学们迎面嘲笑:“又装×呢?”当酒桌上的朋友们都在谈汽车房子情人孩子今年我去了巴厘岛的时候,某人却兴致勃勃地大谈他最近读叔本华的心得,他换来的,多半是满桌审视异类的目光。咦,我们不是号称“世界上最智慧的民族”吗?为什么到处都回荡着对思考者的排斥和嘲笑呢?当我们不断追问“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宇宙的本质是什么?”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不会觉得我们是爱思考的聪明人,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好怪”。

    学哲学有什么好处呢?有时我们会问:“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终有一死,我该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唯一的一生,才算没有白活过?”这些问题很重要,是决定人的一生该怎么活的大问题。我可不可以不听从长辈和课本的灌输,自己来寻找问题的答案呢?可以,哲学就是来干这件事的。我们这本书,就要把“追问人生意义”当作最大的目标。

    第三章 使徒行传

    犹太教和基督教并不是同一个宗教。首先是在犹太人中产生了犹太教,而基督教是从犹太教中发展来的。犹太教和基督教都信奉上帝,也都相信会有救世主来拯救他们(“基督”和“弥赛亚”是一个词,都是“救世主”的意思)。区别是,基督教认为救世主就是耶稣,而犹太教不承认耶稣是救世主,他们认为救世主还没有到来。在对待经文上,两者都信奉《旧约》[插图],但只有基督教相信《新约》。《旧约》和《新约》的区别大致在于,一个是记录耶稣降生之前的事,一个是记录之后的事。

    这是不是说明了他们信奉的上帝不靠谱。

    历史上有一个规律,在斗争中,哲学总站在弱者的一方。这是因为哲学讲思辨,讲道理,而只有弱者才会去讲理。强者不需要讲理。这也是因为,哲学继承了苏格拉底讨人厌的疑问精神。只有弱者在面对强权的时候,才有质疑权威的需要。

    不要说这么直白嘛

    《圣经》说上帝是全知、全能和全善的,那为什么会允许人间存在这么多丑恶和痛苦?我们知道,《圣经》里说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违反了上帝的禁令,所以被逐出伊甸园,所以人类才会开始无尽地受苦。但上帝是全知的,不仅知道过去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还知道未来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那么前面那个问题就可以问成:上帝既然知道亚当和夏娃会偷吃禁果,为什么一开始不去阻止他们?奥古斯丁的解释是,关键在于自由。上帝给了亚当夏娃和人类自由意志,所以也必须让人类有作恶的可能。更具体地说,上帝是善的,而上帝的善表现在上帝对人类的行为要进行公正的赏罚。既然要赏罚,前提是人类必须拥有自由意志,必须有能力自己选择行善还是作恶,否则人类就不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段论证对我们的意义是:首先,它十分巧妙,把一个看似自相矛盾的说法给解释开了;其次,这解释强调了自由的重要性。上帝允许人类有作恶的自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上帝看来,自由比善更重要。可是等一等,上帝不是全善的吗?“上帝允许人类拥有自由”的理论是奥古斯丁出于护教目的提出的,其推论却和教义产生了矛盾。矛盾还不止如此,该理论还可以推论出,上帝不能干涉人的自由意志。因为上帝是万能的,所以有能力预测出人们按照自由意志在未来会作出的各种恶,但是有很多恶上帝都没有阻止。可是,上帝不是全能的吗?因此,奥古斯丁的解释虽然聪明,却不是很受基督教的欢迎。

    奥古斯丁其实没有完全解决这个漏洞,哲学家早就证明了,上帝不可能是全能全知全善的。

    宗教天生拒斥思考。

    所以一定要警惕宗教。

    宗教和哲学本来就不能调和。保留哲学,对教会来说就是养虎为患。现代著作家威尔・杜兰就把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比作希腊人留给基督教的“特洛伊木马”。总有一天,苏格拉底的讨厌精神也会让教父们抓狂的。

    作为一个业余哲学家,看了这段话,我对这些哲学家更有好感了。

    第四章 上帝之城

    有句俗话叫“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其实还可以说一句话:“必须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都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当强者对弱者使用暴力的时候,正说明强者没有别的招数可用了,也就说明他离失

    还有一句话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它能摧毁问题。

    第五章 异教徒

    九次十字军东征只有第一次算是攻其不备,取得了胜利,后面的八次全部失败。还有一次最奇特,十字军根本没有去打阿拉伯人,而是把东罗马帝国给抢了。要知道,十字军东征名义上的原因,是东罗马帝国扛不住阿拉伯人了,向西边的基督教兄弟求援。谁想基督教兄弟比异教徒还凶狠,东罗马帝国这个惨啊。

    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章 神们自己

    阿奎纳提出了五个方法来证明上帝的存在。这五个方法形式相近,我们只举其中一个最简单的,大致概括为:世上万事万物都要有另一个事物作为它的原因。那么必然存在一个最初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上帝。这个思路很精彩,它能够完全靠逻辑推理,而不是靠神学教义来证明上帝的存在。我们之后要介绍的很多哲学学派,也是用类似的形式来证明,上帝是存在的。但是假如您和我一样,并不是虔诚的基督徒,那么这个证明还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这是因为,从追问人生意义、追求个人幸福的角度说,上帝对于我们普通人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他是全知、全能、全善的。而且人类的灵魂必须永存不灭。换句话说:第一,上帝必须能够知道我们一生中所有的行为和遭遇。第二,上帝必须有无上的善良,以便能对我们的行为进行公正的评判。最好这评判标准还能事先公开,比如通过《圣经》的教诲。第三,上帝也必须有无上的能力,可以对每个人实行奖惩。第四,必须保证每个人的灵魂不灭,这样未来的奖惩才有意义,不至于让我们陷入虚无的深渊。只有具备了以上条件后,上帝的存在才能为我们提供巨大的安慰,才能够指引我们的行动。然而阿奎纳的证明只是说世上存在一个我们无法感知的巨大力量,却无法证明那股力量就是上帝,以及上帝能够具备以上几点能力。

    感觉并不高明啊。

    阿奎纳的证明本身也有问题。罗素反驳说:那什么是上帝存在的原因呢?如果“万事必有因”,那么上帝的存在还要有自己的原因,上帝如果要依赖于外物存在,那么上帝就不是全能的。假如说上帝不依赖于外物存在,那么“万事必有因”就不成立,那我们就允许有事物不依赖原因存在,那你为什么说这初始因就一定是上帝呢,也可以是其他事物啊。对于上帝的理性证明,罗素还有一个反驳。罗素说,上帝是全知、全能、全善的。那么,上帝要不要符合善恶标准呢?假如上帝要遵守的话,那么上帝就有了自己必须遵守的规则,就不是万能的了。假如上帝可以不遵守善恶的标准,那么上帝就无所谓善恶,也就不是至善的了。当然,神学家可以辩护说:上帝是人类不能理解的。上帝的善和人类概念里的善是完全不同的。作为经院哲学的集大成者,阿奎纳对上帝的证明无法令人满意,刚好说明了用哲学推导神灵这条路终究走不通。实际上,用哲学去证明宗教,本身就有一个致命的漏洞。经院哲学家想得挺好,他们用哲学去证明宗教,为的是让宗教也能符合理性的考验。但是别忘了,怀疑是哲学的核心精神。当神学家们试图证明上帝存在的时候,这不也就意味着上帝有可能不存在吗?按照基督教的教义,基督徒绝不能质疑上帝的存在。那么可以说,当神学家们把哲学引入到神学的一瞬间起,他们就已经开始背离自己的信仰了。

    果然被哲学家搞得一头包。

    第七章 群魔

    中国人对待宗教有更多实用主义的倾向,信宗教大多是为了要点好处。而且佛教说的是因果报应,就算你不信佛,多做好事也可以有好报。不像基督教讲人有原罪,光做好事没用,你不信仰基督不受洗就进不了天堂。中世纪的教会认为,刚出生的婴儿如果没来得及受洗就夭折了,那也是要下地狱的。

    第九章 奇怪的论调

    哲学和科学一样,也有现成的产品呀!那就是充斥在我们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人生观。当邻居大妈默念“人的命天注定”的时候,她信奉的是宿命论和决定论;当朋友在酒桌上劝你“赚钱有什么用,钱再多早晚也是一个死”的时候,他讲的是虚无主义;当人生感悟型的散文告诫你“当下最重要,活出你自己”的时候,它其实就是萨特的代言人。实际上,整个哲学史上那么多学派那么多说法,其中凡是和普通人有关系的观点,我们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它们的通俗版、谏言版、人生感悟版、心有戚戚焉版。我们不需要了解真正的哲学理论,就已经在“享用”哲学家们的思考成果了,并没有什么精妙的哲理是独独藏在哲学著作里,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享受不到的。你想,假如这世上存在一种让人易于接受的,又能给人带来好处的道理,人们没有理由不把这个道理改写得通俗易懂,然后拼命到处传播呀。每个人天生都趋乐避苦。那么假如哲学书中真有什么对人类有好处的人生道理而大众却不知道的话,这不就意味着只有我们才是全世界最精的人,而这世上其他所有不读哲学的人都是比我们笨的傻子吗?这不大可能吧。

    我们享受科学成就最好的办法是买个新手机而不是去学《电子电路》一样,如果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对自己有好处的人生观,那我们没必要学习哲学,只需要从各种世俗的人生观中选一个就好了。假如明白了这一点,你还是不满意各种世俗的人生观,执意要翻开哲学书亲自研究一番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你不信那些现成的答案。你怀疑它们。祝贺你,你被苏格拉底附体了。为什么苏格拉底宁愿死,也要怀疑?为什么我们放着现成的快乐不享受,非要亲自学哲学?因为我们是人,不是动物。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要思考。而怀疑是思考的起点,也是思考成果的检验者。怀疑的最大作用在于能避免独断论,这样才能引导我们寻找正确的答案,免得我们轻信一切未经证实的结论。

    第十章 童年的终结

    度高者重表,测深者累矩,孤离者三望,离而又旁求者四望。触类而长之,则虽幽遐诡伏,靡所不入。

    这种形式的勾股定理,想想就觉得恐怖。

    第十一章 理性主义

    我们的结论必须能经得起各种怀疑,这样才能保证它真实可信。这也是科学研究的原则。

    欧氏几何是什么东西呢?它一共有五条公设和五个公理。这些都是欧几里得硬性规定的。然后他的整个几何世界,所有的定理,都是从这几条公设和公理中演绎推理出来的。我觉得,咱们普通人只要一学欧氏几何,肯定都匍匐在地上把它当成神了。您先看看它的五个公理和前四个公设,不用细看,扫一眼就行:公理一:等于同量的量彼此相等。公理二:等量加等量,其和相等。公理三:等量减等量,其差相等。公理四:彼此能重合的物体是全等的。公理五:整体大于部分。公设一:任意一点到另外任意一点可以画直线。公设二:一条有限线段可以继续延长。公设三:以任意点为心及任意的距离可以画圆。公设四:凡直角都彼此相等。感觉到了吗,这些公理和公设都超级简单,全都是小学课堂上一句话就可以带过的知识。大部分在我们看来就跟废话一样,都想不出,写出这些来能有什么用。然而,就是这么区区几句话,竟然能一路推理推理,写出厚厚的前六卷《几何原本》来,内容能够涵盖世间所有的平面几何知识。几何世界千变万化,大自然中的几何图形更是无穷无尽,都逃不过上面这简单的几句话。这能不让人膜拜吗?但这还不是最牛的。咱们来看看剩下的第五公设。内容是:若两条直线都与第三条直线相交,并且在同一边的内角之和小于两个直角,则这两条直线在这一边必定相交。你一看不对劲了吧。这个公设超级复杂,跟前面的公理和公设的简洁形式毫不搭配。更可疑的是,在《几何原本》里,第五公设仅仅在第二十九个命题里用过一次。就好像是一个根本没必要的累赘一样。

    第十二章 形而上学

    “形而上学”这个词英文是metaphysics,它的来历是这样的:话说回到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是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写过很多的著作,从哲学到物理学,涉及了很多学科。但是那个时候没有现代学术界“哲学”“物理学”这样的分科。亚里士多德是写痛快了,想研究什么就写什么,可给整理他书籍的后人犯愁了。这么一大堆包罗万象的著作,该怎么分类、命名呢?一个叫安德罗尼柯的人想了一个好办法。他用“研究有形体的事物”和“研究没有形体的事物”,把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分成了两大类。前一类著作编在一起,起名叫《物理学》。后一类作品,也就是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作品,也编在一起,放在《物理学》的后面。当时没有合适的名字称呼它们,安德罗尼柯一看怎么办呢,就给起了一个名叫metaphysics[插图],意思是“物理学之后”。安德罗尼柯起这个metaphysics的原本目的,应该是他没有现成的词汇可用,于是就说这部分著作是“编排在《物理学》之后的内容”。但这个词的含义也可以引申成“物理学之后的学问”。也就是说,形而上学研究的是那些高于物理学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学问。这就是“形而上学”这个词最早的来历。

    “形而上学”的中文译名也很棒,称得上是中文翻译史上最棒的译名之一。中文典出《易经》:“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易经》的这句话很精彩,也很好理解。“形”,就是有外形、可以触摸、可以感知的东西。《易经》的这句话,是下了两个定义。第一个定义是说,超过我们感知之外的那些无形的东西,是“道”。“道”,就是“道理”的“道”,指的是“道理”“概念”这些抽象的东西。老子说“大道无形”,就是这个意思。第二个定义是说,我们能感知到的那些有形的东西,是“器”。“器”是“器具”,就是指“东西”“物质”。让人拍案叫绝的是,《易经》的这句话,和安德罗尼柯的思路是一模一样的。《易经》的“道”,对应的就是安德罗尼柯的metaphysics。《易经》的“器”,对应的就是安德罗尼柯的“物理学”。于是日本哲学家井上哲次郎先生在看到metaphysics这个词后,联想到《易经》,把metaphysics翻译成了“形而上学”。简直是“信、达、雅”的最高境界。

    很多小孩喜欢不停地问家长“为什么”,让家长不胜其烦。其实,这个“为什么”的游戏玩到最后,追问的往往就是形而上学的问题。举个例子。小孩问爸爸:“我为什么要上幼儿园啊?”爸爸回答:“因为爸爸妈妈要上班,不能照顾你呀。”“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上班啊?”“因为爸爸妈妈要挣钱啊。”“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挣钱啊?”“挣钱了才能买吃的啊。”“那为什么要买吃的啊?”“有了吃的,人才能活啊。”“人为什么要活着啊?”一般问到这种地步,家长就准备打人了,对吧?可是,家长要打人并不是因为孩子无理取闹——求知怎么能算是无理取闹呢?而是因为家长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恼羞成怒了。因为孩子最后问的“人为什么活着”的问题,正是形而上学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加缪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研究“人为什么不自杀”,其实就是在研究“人为什么活着”。你看这孩子一下子就提出了一个最根本的哲学问题,一般的家长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呢?

    我儿子有几次就把我问得一头汗,因为我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更简单,为什么呢?其实前面一个问题他未必理解了,但是他还会接着问后面一个问题为什么呢。

    第十四章 唯我论

    笛卡尔说过:“不管多么荒谬、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无一不是这个或那个哲学家主张过的。”这句话使他不仅成为了伟大的哲学家,还成为了哲学史上伟大的预言家。在笛卡尔之后,我们将会看到更多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您会发现,您小时候觉得自己有过的特离奇的想法,这帮哲学家们早就全都给想遍了。

    突然对这本书充满了期待。

    第十七章 名利场

    亚里士多德是柏拉图的学生,但是观点和柏拉图相悖,为此亚里士多德还说了一句名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你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亚里士多德对真理的浓浓爱意。但你也可以理解成:“有理就说理,别拿辈份压我!”

    好吧。

    有个皇族成员想光耀门楣,叫莱布尼茨替他写一部家族历史。莱布尼茨满口答应了(可能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您想,其实这不就是个软文吗?你找点史据把他们家夸一顿不就完了嘛,随便来个会写字的都能干这活儿。然而莱布尼茨是怎么写的呢?他说,这个家族的历史,是整个皇族历史的一部分,必须和整个皇族的历史结合在一起写。但是要研究皇族的历史呢,又必须先研究地理。然而这片土地又是地球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要从地球的形成开始研究。然后那个皇族成员左等右等也不见莱布尼茨的书写完,就派人去看看。结果那人一看就崩溃了:莱布尼茨正兴致勃勃地写远古时代的地球发展史呢。所以说,古板的知识分子就算是想市侩,结局恐怕也是悲哀。

    我笑喷了。

    第二十一章 暴风雨

    什么叫因果律呢?你不能说因果律就是“一件事的发生是另一件事发生的原因”,这相当于同义反复,说了跟没说一样。因果律是什么呢?在经验世界里,我们可以把因果律说成:“如果A事件发生了,那么B事件一定会发生。”更严格的说法是:一、A事件发生在前,B事件发生在后。二、二者发生的关系是必然的。比如说,苹果必然落地的事件我们可以分解为:一、“苹果离开树枝”发生在前,“苹果落地”发生在后。二、这个关系是必然的。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我们只靠经验,怎么能知道苹果一定会落地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一遍又一遍观察到“苹果离开树枝”和“苹果落地”这两件事总紧接在一起发生。我们就明白了,哦,苹果这东西原来不可能飞上天去啊。但问题是,通过经验,我们观察到的只是因果律中的第一条:A事件发生在前,B事件发生在后。那么第二条呢?这个关系的必然性我们是怎么观察到的呢?这个“必然”能让人看见?这个“必然”能让人感觉到?没有,“必然”这个东西不在我们的经验范围之内。我们之所以认为这里有“必然”性,是因为我们过去无数次地看见了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发生,所以我们就想当然地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在未来也会永远连在一起发生。休谟尖锐地指出:这种想法是错的。

    什么叫做彪悍,这就是了。

    第二十三章 谎言的衰落

    这是在笛卡尔出生半个世纪之前,那时候还没有马丁・路德,还没有新教,连赎罪券都还没有呢,就已经有人看罗马不爽了。这个人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他觉得自己很牛,为啥我的国家非要每年给罗马教会捐那么多钱呢?他就开始和罗马吵,吵到后来他竟然宣布罗马教皇是伪僧侣,要其下台。教皇对付这种不服的主儿,只有一个办法:“绝罚”你。虽然教皇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招,但这招儿太灵了。我们前面说过,欧洲国王管不住自己手下的领主,领主们又信奉教会。亨利四世被“绝罚”后,立刻叛乱四起。亨利实在扛不住了,无奈之下,不得不千里跋涉来到教皇的住所前求饶。贫民出身的教皇拒绝接见他,亨利就在大雪中站了三天三夜(一说还没穿鞋子),然后教皇才出来让他吻了自己的鞋,宽恕了他。这个例子经常被提起,用来证明中世纪教皇的权威。但是有些文章忘了说故事的后半段:亨利四世是个很厚黑的家伙。回去以后一看没什么事了,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儿来:谁当初背叛过我,我都记着哪。没过多久,亨利四世把当初背叛他的人都给灭了。稳定了局势后,他立刻翻脸再次讨伐教皇。教皇只有一招呀,“绝罚”呗。连圣斗士都知道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遍,何况是对政治家。面对第二次“绝罚”,亨利四世啥事也没有,直接带兵杀到了罗马。教皇只能从罗马仓皇出逃,最后凄凄惨惨地客死异乡。当然,这时候教会势力还很强盛,后来继任的教皇又把局势扳回去了。宗教改革的时候,新教还拿这件事出来说,用来激励日耳曼人的民族情绪,号召人们为亨利四世报仇。

    好吧,我一直都只知道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没想到还有后半段。一个神反转。前半段说的是教会多牛逼,后半段就变成了教会傻逼了。

    第二十四章 远离尘嚣

    康德是个奇幻作家,给我们设计了一个架空世界。这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在这个世界里,人类是一种非常可怜的生物。人类永远无法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人类所感受到的这个世界,都是通过人类心灵中某个特殊的机制加工处理过的。这个负责加工的机制,我们起个名字叫作“先天认识形式”。世界的真面目,起个名字叫“物自体”(也被译作“自在之物”)。人类感觉到的世界,也就是“物自体”经过“先天认识形式”加工后得到的东西,我们把他(们)叫作“表象”。这几个名词,得麻烦大伙记一下了。也就是说,我们生活中看到的桌子啊,椅子啊,这些都是世界的表象。桌子和椅子的真面目是物自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们永远无法知道。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个先天认识形式,也就是人类心灵对物自体的处理机制,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这个“先天认识形式”一词中的所谓的“先天”,不是说这东西是生物学上的天生的本能,不是像理性主义者说的那样是一种超越了客观世界的存在,它既不是人类生理的表现,也不是心理的表现,不会因为人体的变化而改变。所以你说我想改改自己的“先天认识形式”,这是不可能的。顺便我们再学一个小词汇:“先验”。“先验”和“先天”差不多。意思是,先于经验,说某些东西是在人获得经验之前就存在的。这些东西不依赖于人的经验而存在,而且常常会决定着人的经验。显然,先天认识形式就是先验的。再比如理性主义者相信的不言自明的公设,一般人理解的绝对真理,也都是先验的。

    康德认为,这世界(物自体)是人类永远无法真正认识的,人类看到的只是表象的世界。但是由于每个人对真实世界的表象方式(先天认识形式)都是相同的,所以人类看到的同一个东西的感受还是一样的,因此我们察觉不到真实的事物是否被扭曲了。所以这个世界观并不和我们的生活经验相悖。那因果律是怎么回事呢?康德认为,我们这个先天认识形式里,包含了很多用来处理物自体的工具(一共有十二个先天范畴),其中一个就是因果律。而科学家们只能研究我们感觉到的事物。也就是说,科学家只能研究表象世界,因此科学家的研究对象都是带有因果律的。那么,人的自由意志又在哪儿呢?我们自己的意识就是物自体啊!因果律只存在于先天认识形式里,并不存在于物自体中。物自体是自由的,我们自己的意识也是自由的。换句话说,康德让人的意志受到了先天认识形式的严密保护,因果律不能穿透先天认识形式去控制人的内心意志,所以人仍旧是自由的。当然,这也意味着作为物自体的自我意识,是没法被我们察觉和把握的。也就是说,科学是永远无法研究人的自由意志的。问题完美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佛教的理论很类似,佛教里面讲真俗 二谛,所谓的真谛就是我们无法描述无法理解超越理性的绝对真理,而俗谛就是我们轮回中的相对真理。

    比如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就是人在学习一切知识前,必须先具备的先天认识形式。康德给出了几种证明方法,我们说两个简单的:第一个证明是,我们有感觉对吧,而“感觉”暗含的意思是,我们感觉到的是“我们之外”的东西。不用人教,就知道自己有意识,自己的意识之外还有一个世界。这“之外”两个字,就说明我们有空间概念。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没有空间概念,我们的感受就是一片混沌,连什么感觉是属于自己的、什么感觉属于外界的都不知道。自然,在这种状态下,我们也不可能再去学习空间的概念。所以空间这个概念是先于经验的,而且是每个人必有的。第二个证明是,人类可以想象不存在物体的空间,但是不能想象不在空间中的物体。这说明空间是不依赖外界经验存在的概念。同样的道理,时间概念也是先验的。

    佛教里面讲涅盘也是超越时间空间看概念的。

    假设出了一个交通事故,有一个警察去调查,调查回来说:这个事故不是在任何时间发生的,也不是在任何地点发生的,也没有任何发生的理由。那么警察局局长一听肯定气疯了。哪怕这警察胡编一个时间、地点和理由,警察局局长也不会那么生气。为什么呢?假如警察胡编了时间、地点和理由,好歹我们有机会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他这个没有时间、地点和理由的报告呢,对我们来说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我们根本就没法理解这么一句话。这说明一个知识如果不具备时间、空间和因果律的要素,我们就完全不能理解。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有关于某物的知识,这知识必定伴随着时间、空间和因果律等等。时间、空间和因果律的概念是先于我们的经验而具备于我们思维中的。

    佛教里面说,我们甚至无法想象不在时间和空间之内的事物。所以涅磐这种超越时空的境界只能通过修行亲自证得,不能靠理智来理解,也没有办法传授,因为我们无法用语言描述,因此我们只能用相对的方法来逼近这个真理。

    康德的解决方法是,他把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完全不可知,另一个部分则可以用理性把握。不可知的那部分因为永远不可知,所以对我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只要我们在可把握的世界里生活,理性就又恢复了威力。这样,既没有破坏休谟的理论(想破坏也没那能力),又让人类重新信任理性,重新踏实了。康德的学说并不是和我们完全无关的玄学,而是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假如我们接受康德的世界观,我们就同意,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认识的。我们只要安于在能认识的世界里生活就对了。

    确实很有用处。我又联想到了佛教。

    康德的哲学工作并不仅仅停留在构建一个新世界观上。康德还有一套伦理观,他觉得也很重要。就像康德的名言:“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然而我觉得,这部分伦理观对于今天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意义并不大,我只说一个有趣的地方。康德的伦理学是建立在他的形而上学基础上的。康德认为,人的道德也是存在于先天认识形式中的,因此所有人都要受到道德律的支配,这是无条件的。这样,康德给每个人都必须遵守相同的道德找到了哲学上的根据。同时,因为康德这里的道德是先验的,因此它必须发自内心且不受外界的影响。所以,我们说,如果一个人做好事是为了得到表扬,在康德这里就不算道德。

    康德那段话很有名。

    康德身体不太好,有几年,他每个月都要向当地警察局询问死亡统计数字,以便估算自己的寿命。但是康德又不信任医生,就自己规定了很多古怪的守则,而且严格遵守。虽然这些守则有些非常怪,但事实证明康德是很成功的,在那个医学不发达的年代,他活到了八十多岁。都有什么怪规矩呢?——康德觉得吃药多了对身体不好,他就自己规定,无论医生怎么说,一天最多只吃两片药。为了避免伤风,他还规定在除了夏季之外的季节里,自己在散步的时候不和任何人说话。他规定自己每天只抽一烟斗的烟,但是据说他的烟斗一年比一年大。他讨厌出汗,一旦发现自己要出汗,就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好像在那等人似的,直站到要出汗的感觉消失。他还在一本小册子中介绍自己在睡觉时对抗鼻塞的招数:“紧闭双唇,迫使自己用鼻子呼吸。起初很吃力,但我不中止、不让步。后来鼻子完全通了。呼吸自由了,我也就很快睡着了。”对抗咳嗽呢,“方法如下:尽最大的力量将注意力转移一下,从而阻止气体喷出”。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有症状就硬憋着。这都是什么治病方法呀!

    突然觉得这老头很可爱。

    第二十五章 王者之风

    形而上学家们认为自己研究的是世间万物的本质,黑格尔也是如此。他认为他的形而上学并不是在书斋中的空谈,而是能解释世上所有事物的发展规律的。他说一切事物都在绝对精神的统御下,朝着进步的方向发展,包括整个人类的历史也是这样。因此,黑格尔说:“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按照我的理解,这里的“理性”指的是绝对精神。“现实”指的是符合历史必然性的事物。这句话的意思是,所有合乎绝对精神的事物,必然会发生。说白了,意思是历史一定会按照绝对精神的要求前进,不会例外。

    划重点,期末考试要考的。

    黑格尔说世间万物的发展一定要符合绝对精神,因此他的绝对精神观是决定论的,他认为历史不是人类创造的,也不是个别事件的堆砌,历史有自己必然的进程,我们人类只是历史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就算拿破仑那样的伟人,其实也是绝对精神的工具。并不是拿破仑自己要征服欧洲,而是绝对精神要利用拿破仑来推进历史的进程。所以黑格尔表面上赞扬的是拿破仑,其实是在赞扬绝对精神。

    黑格尔的历史通向哪里呢?黑格尔的历史通向绝对精神。他认为宗教比自然科学更高级,哲学又比宗教高级。最后,绝对精神会通过哲学完成自己的发展,达到最完美的境界。具体说来,那个被绝对精神决定了的、借以认识世界、实现绝对精神的人是谁呢?黑格尔说:就是我!就是爷本人!黑格尔认为自己揭示了整个世界的规律,他已经说明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完成了绝对精神自我实现的任务。黑格尔的哲学就是一切哲学的终结,哲学发展到他这里就到头了。

    不知道黑格尔是不是哲学家里面最会吹牛逼的一个。

    黑格尔认为世界一切事物的发展都要符合辩证法,这个看法太教条了。但有时辩证性的确有道理。比如,一个人是怎么成长的呢?一个人先有一个原有的思想(正题),然后在生活中遇到了这思想不能解决的问题(反题),思想和现实问题发生了冲突,才会引起他反思人生。这个反思的结果不可能说最后完全不顾以前的旧想法(正题),最后的新思想(合题)肯定是结合了正题和反题。这就代表着人变得更成熟了。辩证法还说,所有的正题都有反题,这提醒我们要把事物和它的对立面放在一起综合来考虑。用术语来说,当我们看到一个现象的时候,光孤立地看这个现象,那样的层次会比较低。假如我们找到这个现象的反题,再把正题和反题合在一起,分析正题和反题之间对立与统一的关系,从而观察到它们的合题,那我们看事物的能力就能提高一个级别了。

    您应该会同意,我们追求个人幸福的最高境界并不是有钱有权有一大堆情人围着,并不是肉体享乐。哲学史上也没有哪个哲学家认为纵欲是快乐之道。连古希腊的享乐主义者追求的也不是肉欲的极限,而是适度的享乐、劳逸结合的生活。这是因为大家都发现一个问题,肉欲快乐固然很好,但是纵欲总是和它的反题——痛苦、空虚紧紧连在一起的。不存在某种只给人快乐、不带来痛苦的享乐。这正符合了辩证法的观点。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我们追求个人幸福的最高境界,不是纵欲,而是内心的平静。

    涅盘寂静。

    第二章 悲观主义

    休谟说我们的理性根本无法认识这个世界的真相。康德点点头:休谟说得没有错,我们的确无法认识物自体,可是我们生活在表象的世界里。在这个表象世界里,一切都先经过先天认识形式的加工。而先天认识形式我又用理性给分析得清清楚楚了,那表象世界还是被理性统治的呀[插图]。所以在康德看来,理性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没错,理性确实管不了物自体,但是物自体也不影响我们的世界呀。叔本华说,不,物自体能影响我们的世界。不仅能影响,而且影响力超大,我们用理智控制不了。在康德那里,这个世界的基础是井井有条的理性。在叔本华这里,这个世界的基础是无法控制的生命意志。因此康德对世界的看法是乐观的。叔本华对世界的看法是悲观的。

    叔本华说,全宇宙的生命意志只有一个,这让人想到了斯宾诺莎的实体论。斯宾诺莎说,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属于同一个实体。但是斯宾诺莎的理论里,实体是完满至善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因此得到了幸福。而叔本华说,生命意志是邪恶的,是痛苦的源泉。所以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痛苦。叔本华为什么这么说呢?满足欲望会带来快乐,这没错。但是叔本华认为,欲望本质上是痛苦之源。因为满足不了欲望,人会痛苦。满足了欲望,人又会产生新的、更高的欲望,还是会痛苦。叔本华打比方说,满足欲望,就好比施舍给乞丐一个硬币,维持他活过今天,以便把他的痛苦延续到明天。叔本华还引用一句法国谚语,说明人们无止境的欲望:“更好是好的敌人。”如果人满足了全部的欲望,而且没产生新的欲望,人会幸福吗?不会,人会感到空虚和无聊,这也是痛苦。所以快乐只是暂时的,痛苦才是永恒的。人生就好像在痛苦和无聊之间不停摆动的钟摆。这种情景就像王尔德说的:“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另一个是得到了。”而且前面还说过,生命意志还是盲目的、永不疲倦的。可想而知,人类被这么一个没法打败又只能带来痛苦的东西控制,那人生自然是一个悲剧。我们记得,康德费尽千辛万苦,才给人类找回了自由意志。而在叔本华这里,自由意志又没了。

    在佛教里面叔本华的生命意志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轮回。不过在佛教里面,轮回并不是最本质的,超脱轮回之后的境界才是最本质的,它的名字叫做涅磐。

    叔本华认为,基督教教义中的原罪就是生命意志,基督教鼓励的赎罪精神就是要求人们去克服生命意志。所以基督教比其他宗教在欧洲更受欢迎,因为它认识到了生命意志的悲观主义精神,而其他宗教都是乐观主义的。佛教比基督教更重视禁欲。基督教在某种程度上并不禁欲,比如鼓励人多生养,鼓励人勤奋工作。佛教不同,佛教认为欲望是痛苦的来源,主张彻底摒弃一切欲望。这和叔本华的观点很像。这不是巧合,叔本华的哲学观点深受印度佛教的影响。据说他的书桌上经常摆放的是一尊康德像和一尊佛像。

    果然如此。

    悲观主义对于我们来说仍旧有现实意义。首先,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从某些角度上看确实是成立的。虽然说理性未必就会败给欲望,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欲望的确是生活的主题。我们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安全感,为了有更好的物质享乐,为了和别人攀比,才会去忍受无穷无尽的艰辛劳动和在各种挫折中的垂头丧气。大部分人这一辈子活着,为的都是满足各种各样的欲望。我们也同意,欲望是永远不会被满足的。满足了就会产生新的欲望,不满足就会产生饥渴感。所以叔本华的世界观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对的、没问题的。叔本华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没问题:既然满足欲望是一条不归路,那我们就应该早点看清这一点,不再去满足欲望。但欲望不满足我们会饥渴痛苦啊,那就可以像叔本华建议的那样,用无关欲望的对艺术品的欣赏来获得暂时解脱。这也是被社会普遍接受的生活观。人发财了,整天酒池肉林,追求物质享乐,并不是个长久的选择。不管多好的享乐,玩一阵子就会觉得没劲了,感到空虚无聊。一些有钱人想不明白满足欲望是条不归路,还在不断追求更强烈的刺激,满足更大的欲望。可是享乐的标准不断水涨船高,每一次获得相同快乐所需要的金钱越来越多,最后总有一天会捉襟见肘,把自己玩穷。同时,人的精神和肉体所能承受的刺激也是有限的。不断地追求更多的刺激,最终只能是找死——赌钱、飙车、冒险、吸毒。但是欲望还是不会停啊,再往前走,就只有自我毁灭一条路了。另一种有钱人,当他们玩一玩、发现纵欲也不过如此以后,他们的业余生活就不再追求物欲,而是改成追求艺术。这是古往今来很多有钱人的选择。

    在佛教看来悲观主义过于强调苦的一面,所以毕竟还差了一层,在佛教看来,苦是可以解脱的,四圣谛里面的道谛就是解脱的道,我们每个人的本性里面就包含着解脱的道,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达到涅盘寂静的解脱境界,相比于悲观主义,佛教更有希望。

    悲观主义能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安慰。悲观主义让我们把整个世界都看成是一个很差的地方。那么,我们就不必对这世界期待太多。当这世界损害我们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感到不公,或者觉得很失望。同时,我们对这世界的期待少了,我们自己的生活压力也就小了。因为人生再怎么折腾也是悲观的,那我们何必要一味去奋斗?比如,如果相信叔本华的理论,你会觉得,无论挣再多的钱、获取再高的社会地位,得到的仍旧是不能满足的欲望和空虚。这不比混吃等死好到哪去,反而还会因为追名逐利而放纵了自己的欲望,让自己更加痛苦。这么一想,也就没有什么生活压力了。悲观主义的另一个好处是,他能让你意识到世界上的其他人和你一样注定痛苦,无论那人多么有钱多么风光也是一样。那么相比之下,自己的痛苦也就会好受一点。嫉妒和憎恨是一般人难以摆脱的痛苦之源,当你意识到你所嫉妒或者憎恨的人也注定摆脱不了悲观世界的时候,心里也会好受多了。

    第四章 瞧!这个人

    叔本华,一般人以为他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慈祥老头。不!生活中他暴躁刻薄。尼采,一般人以为他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狂人——不,生活中他是一个温和的智者。

    凡是我们不理解的人,都当作是精神病算了:唯心主义是精神病,怀疑主义是精神病,尼采是精神病,一切哲学家都是精神病。当你在书店里眼睛扫过那些看不懂标题的书脊,心中是否在想:他们肯定都是故弄玄虚的骗子、自找麻烦的呆子,他们的书既看不懂也没有用。这样的世界才简单、才可爱嘛。

    令人悲哀的是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子,没有试着去理解那些难以理解的人,就用一套很落后的马克思主义学说来统治我们的思想,其实马克思主义在西方早就被驳的体无完肤。

    第五章 钢铁之躯

    尼采继承了叔本华的形而上学。叔本华说物自体是“生命意志”,尼采给改造成了“权力意志”。“权力意志”一词中的“权力”容易引起误解。这并不是政治权力的意思,而是指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强壮、更富创造力的欲望。尼采把人分成了强者和弱者。强者体现了权力意志,他们的特征是积极向上、勇于进取、勇于牺牲、善于创造。弱者相反,特点是胆小、保守、善妒、虚伪。传统欧洲人相信基督教的普世精神和卢梭的人文主义,两者强调的都是对弱者的关怀,强调人人平等。尼采不同意。他认为,同情弱者没错。但弱者不能以此为理由,去要挟、榨取强者,去拖强者的后腿,这样做是可耻的。打个比方,强者看待弱者,就跟人类看待猿猴一样。猿猴对人类有用吗?如果不关在笼子里而和人类混居,那一定会给人类添乱。强者眼中的弱者也是一样。对弱者不应该光是怜悯,还应该限制他们的能力,免得他们给强者捣乱。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对我很有吸引力。

    尼采把道德分成了两种。他谈的第一种道德是属于弱者的道德,尼采叫它奴隶道德(又叫“畜群道德”)。表面的内容是同情、仁慈、谦卑、平等。其实本质上,是弱者为了掩盖自己对强者的恐惧、嫉妒和自私,借助奴隶道德去限制强者。比如现在社会的道德,大部分都是禁止型的命令,如“不许占有别人的财产”“不许欺骗”。这些禁令,保护的不是强者——强者不会让自己的财产被人占有——保护的是那些不能保护自己的弱者。弱者对强者感到恐惧,因此奴隶道德强调“仁慈”“谦卑”,把强者和特立独行的人看作是危险人物,要求社会限制他们的能力。弱者又因为自私就强调“同情”“分享”,要求强者给弱者分一杯羹。我们现在都讲“人人平等”,尼采却反对平等。他认为平等主义者本质是嫉妒成性,看到别人有什么,他们就也想要什么。实际上我们细想,这个所谓的“奴隶道德”,不就是我们人类社会的传统道德吗?所以尼采说:“迄今为止用来使人变得道德的一切手段都是不道德的。”尼采说的第二种道德是强者的道德,它可以叫作贵族道德。这种道德鼓励人们积极进取,特立独行,崇尚强大,鄙视软弱,追求创新,拒绝平庸,它代表了生命积极的一面。尼采认为,奴隶道德和贵族道德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奴隶道德总是在禁止,不许人们做这做那;贵族道德则是在鼓励人们自由创造。尼采并不完全反对奴隶道德,他反对的是把奴隶道德强加在强者的身上,他认为这会限制人类的发展。那有人说了,尼采的道德观不是会造成弱肉强食吗,不是会造成强者欺凌弱者吗?尼采的回答是,人的本性就是残忍的。

    感觉很有道理啊。

    尼采的道德观和基督教道德有明显的矛盾。在尼采生活的社会里,基督教道法就和咱们这里的儒教道法一样,是全社会广为接受的道德规范。《圣经》里说什么事情是善的,那全社会的人都不用多想,都认为这件事是善的。但尼采认为,基督教道德是典型的奴隶道德,本质是伪善的。基督教鼓励人们变得谦卑,其实就是鼓励人们做弱者。所以尼采大喊“上帝死了!”意思是,他想去掉上帝。如果没了上帝,人们也就不需要无条件地遵守基督教道德了。尼采反对人人平等,这和法国大革命也有一定的关系。在法国大革命中,带着民主之名的雅各宾派进行了恐怖统治和血腥屠杀,这让很多欧洲思想家看到了“多数暴政”的危险。在尼采看来,最聪明、最有创造力的人在这个社会里是少数,庸人总是多数,而原始的民主模式总是要少数人听多数人的话,这就等于让少数的聪明人屈服于庸常的大多数。尼采推崇强者,可是尼采发现,大部分强者都被奴隶道德压抑着,不能摆脱弱者对他们的束缚。因此,尼采希望“超人”出现

    原来上帝死了是这个意思。

    “超人”这个词在尼采的理论里不是指拥有强大权力的人,不是说这人一定要当总统、当将军,而是指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并且能摆脱奴隶道德、不被弱者束缚的强者。超人是尼采对人类的一种理想,在尼采眼里,整个人类历史里也很少有人能成为真正的超人。尼采和叔本华一样,认为这世界是悲观的。但他的解决方法和叔本华不同。尼采的世界观带有强烈的激情,他认为叔本华的禁欲是胆小者的逃避行为。他觉得人不应该像叔本华宣扬的那样避免痛苦,而是应该承认痛苦,迎战痛苦。简而言之,尼采推崇的是一种精英主义。

    在尼采看来,人类的知识,如形而上学、科学理论,都是理性的,可是作为世界本质的权力意志是非理性的,因此这些理性知识也不是真正的真理,只是权力意志构造出的假象而已。权力意志为什么要构造这些假象呢?权力意志是征服的意志,在权力意志的驱使下,人类去研究世界不是为了简单地求知,而是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世界。比如,人研究世界就要给世界下定义,这些定义是人强加给这世界的,这便是权力意志控制世界的表现。既然人类的知识只是权力意志用来控制世界的工具,那么也就根本不存在什么真理。人们追求所谓的真理,只是因为人们需要合乎真理去征服世界。所以尼采说:真理就是一种如果离开它、某种生物便不能活的错误。换句话说,在尼采看来,所谓的真理和错误的区别是:真理有用,错误没用,甚至有害。比如因果律的问题,尼采的解释是,根本就没有因果律,相信因果律是因为我们不相信它就没法生活。尼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形而上学家,他的作品里没有严格的论证和推理,形式很像散文,不像是理论,更像是箴言、宣言。尼采对于西方文明的价值,不是他提出了一种新的形而上学,而是摧毁传统的西方道德观。在尼采那个时代,基督教道德是极难被撼动的。尼采喊“上帝死了”在当时是颠覆性的。如果尼采只是随便喊一喊,那他就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问题是,他的观点还蛮有说服力的,听上去很有道理。因此尼采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第八章 人猿星球

    进化论的关键内容有这么几条:第一,生物的基因信息可以遗传给下一代:第二,在遗传的时候,基因会发生不可控制的随机变异;第三,整个生物种群都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每一代新生物的数量却大于自然资源能够供养的数量,因此每一代新生物中的大部分都会死掉。第四,生物后天的变化在大部分情况下不能改变基因。生物进化的过程是这样子的:因为每次遗传都会产生一系列变异,因此每一代新生物都会有一些个体的生理特征不同于父母辈。或者说,总有些个体长得“怪”。又因为生存压力特别大,每一代里的大部分都会死掉,因此假如这些长得“怪”的地方正好能适应当时的环境,那么拥有这些“怪”基因的生物就有更大的概率存活下来,这些“怪”基因也会保留下来,从而成为这个生物基因中的一部分,生物就完成了一次微小的“进化”。

    很精妙的概括了进化论。

    误解一:进化论就是生物“从低级到高级”的“进化”。实际上,“进化论”这个词不太准确。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演化论”。进化论的意思仅仅是,基因中那些适合环境的部分被保留下来了,不适合的部分被淘汰了。这中间并没有高级和低级之分。有些人会觉得从单细胞生物进化为人类,是从“低级”生物“进化”到“高级”生物的过程,人类比单细胞生物更“高级”。然而,人类的机体构造虽然比单细胞生物更复杂、人类的智慧比单细胞生物更高,但这并不一定就是进化的方向。假如“高级”生物指的是更复杂的生物体,并且进化论是“从低级进化到高级”的话,那么经过几千万年的“进化”,为什么今天还会有细菌、有昆虫呢?为什么比细菌构造更复杂的恐龙反倒灭亡了呢?其实,为了生存,有很多生物的构造从复杂演化为简单。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书里画了一张插图,画的是一棵巨大的树,树根是原始生物,越往上树的分叉越多,生物越复杂。这张图暗示了生物是从低级到高级“进化”的,生物越进化,构造越复杂。这是《物种起源》里唯一一张插图,我们的课本上过去也有这张图,然而这张图是错的。目前生物学界更喜欢的画法是把所有的生物画成一个圆形,越靠圆心的生物在地球上生存的时间越早,人类和今天所有的动植物平均分布于圆形的边缘,看不出谁比谁更高级来。这幅圆形图的意思是说,不管生物的构造是否复杂,大家都是演化的幸存者。

    确实有这个问题。

    误解六:进化论还只是一种未经验证的假说。反对进化论的宗教人士特别喜欢这么说。但有两个解释可以反驳、否定进化论的倾向。第一,所有的科学理论都是一种假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前面要费这么大力气解释进化论的细节,我是想让大家明白,达尔文进化论是目前最合理、佐证最多、反证最少,也是最简洁、最聪明的假说。第二,有越来越多的科学发现增加了进化论的可信度。除了现实中可以观察到活生生的进化过程外,最有力的证据,是在不同地质层里发现的化石都符合进化论的预言。另一个有力的证据是人工培育。我们今天接触的大部分生物,粮食、蔬菜、瓜果、家畜、宠物,全都是人类选育出来的。今天的小麦也好,家猪、宠物狗也好,放到野外去就都不可能生存了。人工选育的过程是加速版的进化论,是进化论的应用和证据。在生物研究中,我们还会发现很多“笨拙”、无用的设计。假如生物真的是由一位最智慧的神灵设计的话,这些地方本可以被设计得更好,这也可以反驳“神创论”。

    无论是天性自私论,还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全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把“我们为何成为这样”和“我们应该怎样”等同在一起。这些观点的逻辑是,既然人类的基因是经过生存斗争而来的,那么人类就应该把这种斗争精神延续下去,继续通过竞争来筛选基因。但是,为什么呢?进化论仅仅阐述了一套基因变化的规律,这中间并没有任何道德含义。而且正是进化论把神创说从生物界赶走了,才把生物学中的道德元素降到最低的程度。在整个进化论学说中,有任何的观点能说明,进化论是道德的吗?是高尚的吗?是人类不可干涉的吗?实际上,就像人类利用力学改造自然一样,人类早已在插手生物的进化过程。这才有了不适合野外生存的家畜,才有了农作物。所以,把进化论的观点和道德连接在一起,是思维混乱的表现。

    说的好。

    第十章 寻欢作乐

    最后再说罗素干过的一件狠事。在罗素的年代,代数一直缺乏一个像几何那样逻辑完备的体系。因此数学家们创造了一个“集合论”,想给代数一个完备的公理体系。这是人类理性的一大胜利,引来当时数学界一片欢呼。然而罗素琢磨琢磨这事儿,在不到30岁的时候提出一个“理发师悖论”。大意是说,在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唯一的理发师。他理发的规则是,只给“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那么,这个理发师该不该给自己理发呢?就陷入了矛盾。我们不细究这个悖论了,简单来说,罗素用这个悖论说明了集合论的一个无法解决的缺陷。

    这是一个很有名的悖论。还有很多变种。比如说。我现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

    最后再说罗素干过的一件狠事。在罗素的年代,代数一直缺乏一个像几何那样逻辑完备的体系。因此数学家们创造了一个“集合论”,想给代数一个完备的公理体系。这是人类理性的一大胜利,引来当时数学界一片欢呼。然而罗素琢磨琢磨这事儿,在不到30岁的时候提出一个“理发师悖论”。大意是说,在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唯一的理发师。他理发的规则是,只给“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那么,这个理发师该不该给自己理发呢?就陷入了矛盾。我们不细究这个悖论了,简单来说,罗素用这个悖论说明了集合论的一个无法解决的缺陷。

    理发师悖论很有名。

    第十一章 快乐王子

    维特根斯坦发现用不着读完书,只要交一篇论文就可以获得哲学博士学位,于是他就把那篇《逻辑哲学论》交了上去。负责审阅该论文的是摩尔和罗素。摩尔也是个有名的哲学家,当年给维特根斯坦当过老师。维特根斯坦上大学的时候水平就比得上罗素了,而且这篇《逻辑哲学论》已经成名多年,被当时很多哲学家当作经典阅读,你说摩尔能怎么评价呢?自然,他说这篇论文是“天才的作品”,水平已经超过了剑桥哲学博士学位所要求的标准。论文答辩那天,罗素和摩尔一起走进考试的房间,罗素微笑着说:“我一生从未有过如此荒谬的事。”在正式答辩之前,维特根斯坦先跟罗素和摩尔闲聊了半天。聊到后来,罗素跟摩尔说:“咱还是答辩吧,你好歹也得问他几个问题,怎么说你也是教授啊。”答辩的时候,罗素对维特根斯坦的一个观点产生了疑问。维特根斯坦解释完了,然后拍了拍两个老师的肩膀说:“别介意,我知道你们永远都搞不懂我在讲什么。”维特根斯坦这么说不仅因为他确实牛,也因为他和摩尔已经很熟了,都是好朋友。当年维特根斯坦在剑桥上学的时候,摩尔还把自己在剑桥的房间让给了他。所以摩尔回忆这次答辩的时候,说这件事“既愉快又可笑”[插图]。

    第十二章 逻辑实证主义

    逻辑实证主义者想得不错,他们要发动一场继承苏格拉底、笛卡尔和休谟怀疑精神的运动,他们要用逻辑工具去一一考查所有的哲学命题,把所有没有意义的、不可证实的命题都剔除出去。然而工作的结果却吓了他们一跳。他们发现,剔除到最后,只剩下了两种命题。一种是重言式命题,就是类似于“桌子是桌子”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当然是绝对正确的,可是这样的话不包含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之前的形而上学家们找到的那些所谓终极真理就多半属于此类。因为重言式命题绝对正确,所以就会被误以为是终极真理。这些终极真理一点用也没有。还有一种命题,是类似“这朵花是红色的”之类描述片段经验的命题。虽然是新知识,但是无法形成普遍真理,也就无法回答哲学问题了。其他的哲学问题,特别是形而上学问题,全都是没有意义的伪问题。要么违反了种种逻辑规则,要么无法用经验去实证。这样一来,逻辑实证主义者就回答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哲学家们对形而上学争论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呢?因为他们争论的全都是没有意义、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人们没办法靠实证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

    年轻的维特根斯坦写了一本《逻辑哲学论》,完成了逻辑实证主义的工作。写完这本书以后,维特根斯坦以为自己解决了所有的哲学问题。语言都被他用逻辑工具分析光了,他觉得所有用语言能表达的句子他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维特根斯坦说:“凡是可说的事情,都可以说清楚,凡是不可说的事情,我们必须保持沉默。”对这句话我的理解是:凡是符合逻辑实证规则的语言,内容都很清晰准确;凡是不符合逻辑实证规则的语言,说了也是没意义的,就不用说了。这么一来,维特根斯坦觉得他没有困惑了,就去乡下当小学老师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维特根斯坦在剑桥当老师时他学生的课堂笔记,以及他留下的那些思考笔记,都在他死后被他的学生整理集结成书出版了。这本书显示了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之后的哲学思想和逻辑实证主义完全不同。

    维特根斯坦发现,语言并不能只停留在表面的逻辑分析上。同样的一句话,说话的情境不同,说话人的语气、表情、手势不同,常常会表达出不同的意思。换句话说,每一个情境都给语言制定了不同的规则,语言得和规则结合在一起,才能显示真正的意思。而这规则又是没有逻辑可言的。维特根斯坦揭示的,其实是理性思维和现实的矛盾。逻辑实证主义的理想很好,要坚持绝对的理性、绝对的正确,可是最后发现,这个绝对的理性却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结论,连一个普遍的理论都得不出来。可是另一方面,我们的现实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我们有灿烂的文化,有日新月异的科学知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理性根本无法担负从总体上解释世界、指导生活的任务。维特根斯坦建立的逻辑实证主义,又被他自己亲手毁灭了。可以说,维特根斯坦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能够提出两种截然不同又都对哲学史影响深远的理论的哲学家。所以我们前面才说,他是史无前例的双倍哲学家。

    第十四章 终结形而上学

    波普尔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提出了一个检验科学理论的重要标准:证伪。什么是科学理论,什么不是?其中关键的标准,是看这个理论有没有可以被证伪的可能。具体来说:科学理论必须能提出一个可供证伪的事实,假如这个事实一经验证,便承认该理论是错的。如果暂时没有人能证明它是错的,那它暂时就是真的。比如“所有的乌鸦都是黑色的”,这就是一个可证伪的命题。这等于说“只要你能找到一只不是黑色的乌鸦,就能说明这个命题是错的”。既然我们尚未找到不是黑色的乌鸦,那么到目前为止这个命题就是暂时正确的。换句话说,所有的科学理论都是一种假说,科学家没有办法证实任何一种科学理论[插图]。但是科学理论可以给别人提供验错的机会。在没被检验出错误之前,我们就姑且相信这个科学理论是正确的。

    证伪主义有点像是科学理论上的进化论。在形而上学统治的科学观下,人们认为存在着一个绝对真理,我们在形而上学的指导下,可以带着科学大踏步地朝着这个真理前进。证伪主义的科学观是,人类提出的各种科学理论有点像是基因突变,科学家们发散思维,想出各种充满想象力的假说。证伪就如同自然环境对基因的筛选,经不住证伪的假说都被淘汰,留下的都是经得住检验的,也就是暂时正确的科学理论。那些留下来的理论,科学家们也在不断地尝试证伪,一旦证明是错的,就进行修改。这样科学理论就会越来越完善。这个试错、修改、完善的过程是无休止的,科学也因此会越来越接近真理[插图]。概率主义认为,我们每一次检验科学理论正确,都是在为科学作贡献。证伪主义认为,检验正确并不为科学作贡献,只有检验出科学理论是错的,才是真正为科学作贡献。

    第十四章 终结形而上学

    现在,世界大部分国家的刑事司法都接受“无罪推定”原则。意思是说,假如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一个人是犯罪嫌疑人,那么就应认为他是无罪的。为什么要坚持这个原则呢?除了人权精神外,还可以用证伪主义来解释。如控告某人参与了一起诈骗,如何证伪这句话呢?首先,被告人必须找出被控告这段时间内的所有活动细节,从而证明自己没有和诈骗团伙有过联系。且不说和团伙有过联系又没参与诈骗的人该怎么说吧,就说真没联系过,他又该怎么向法庭彻底证明这一点呢?证明自己没出过门、没见过犯罪嫌疑人?那你有没有可能用电话联络?你没用电话,那有没有用过电子邮件?电子邮件没用过,那你用没用过飞鸽传书,用没用过烽火?你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在被控告的时间内使用过烽火?找来邻居证明你们家那几天从来没冒过烟吗?邻居说我中午打了一个盹,没看见,那你就算有罪啦?“某人犯过某罪”不可证伪。相反,“某人没犯过某罪”,这个命题是可以证伪的。只要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就可以推翻这个假设了。因此,在都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在两个命题中,法院只能采信可证伪的后者,而不会采信前者。前面还提到过“判例法”。在该制度下,法律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一次审判都会对法律的解释进行修改,法律在审判中不断改进自己,以便更适应新的社会环境。这也符合证伪主义“没有绝对的真理,理论需要永远不停改进”的真理观。

    想想三法印,都是可以证伪的。第一条诸行无常,如果找到了一个能够永恒不变的事物,它就被证伪了。第二条诸法无我,如果找到一个事物,不是由其他事物构成的,而是有一个永远不变的自我构成的,它就被证伪了。第三条涅槃寂静,如果有圣人达到涅槃,而不是处于寂静的状态,这一条就证伪了。所以佛教是很有科学精神的。😃

    历史主义的逻辑是,既然自然社会存在规律,那么历史也应该有规律。我们历史主义者像科学家一样揭示了这个规律,人类按照我们揭示的规律奋斗就可以了。但证伪主义认为,没有永恒不变的真理,所有的理论都可能是错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历史的必然规律”。而且科学理论未来的发展方向也是难以预测的。就比如在牛顿时代,没人能够预测相对论的出现,也没人能预测牛顿理论将会在哪里出问题。因此,预测未来的历史规律,一劳永逸地设计一种绝对正确的政治制度,也是不可能的。用钱穆先生的话说:“制度须不断生长,又定须在现实环境要求下生长。”波普尔因此主张应当建立“开放社会”,要求执政者能够广泛接受意见,赋予大众质疑政策的权利。因为执政理论和科学理论一样,永远都可能是错的。必须要不断地接受证伪,才能保证理论的正确。这正是现代民主思想的核心精神。我们有的人可能会简单地以为,民主就是“大家一起投票,多数说了算”,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其实这种原始的民主制度有极大的缺陷,这个缺陷在雅典人判苏格拉底死刑、法国大革命的屠杀、希特勒被民众选上台等事件中已经暴露无遗,早就被现代社会抛弃了。我们常说“人民大众的意见最正确”,这句话对吗?在证伪主义看来,这话就有问题。因为证伪主义认为世上没有绝对真理,那怎么可能说某个意见“最正确”呢?就算全世界99%的人同意的一件事,也不能说这件事最正确。否则,布鲁诺时代就不用怀疑地心说了。证伪主义的政治观,最关心的不是谁制定的政策,而是无论谁制定的政策,都不能成为绝对真理。不管是美国总统下的命令还是全世界人民投票的结果,都要给别人留出修改、推翻它的机会。

    中国正在努力的远离开放社会,😂

    无论谁被民选上台,也不会给世界造成太大伤害。因为他上台后的个人权力非常有限,哪怕加个税都需要国会批准。他还必须随时面对全国媒体的质疑、随时可能被弹劾、干四年就得重选、干八年就得下台。这制度不能保证总统想出“最正确”的决策,但可以保证一旦总统作出“错误”的决策,举国上下有无数可以阻止它的机会。可以随时“纠错”而不是“多数说了算”,这才是现代民主制度的核心精神。

    看来我以前对民主制度的理解是错的,我以前以为民主制度是让民众有选择的权力,就像那个故事里面一样,你是愿意选择一头狼,还是愿意选择两头狮子统治你。

    历史主义的另一个问题是,整个人类历史发展所涉及的因素太多,我们无法设计实验,让历史大事件重复发生。因此,哪怕是对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很多解释也是无法证伪的。比如有人说:“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假如没有法国人民的力量,拿破仑就不可能成功。”有人说:“历史是由伟人创造的。没有拿破仑,就不会有法兰西帝国。”这两个命题其实都是不可证伪的。因为历史不可重复检验,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把拿破仑用飞碟抓走,再重新检验一遍历史。也不可能现在做一个实验,模拟拿破仑时代的所有经济、文化、政治细节,来检验这两个理论。因此这两种观点可以永远吵下去,各自举出无数的间接论据,却全都无法说服对方。所以,历史主义都是不可证伪的空话。历史主义者对未来的预言如果是明确的(如预言某某事件在某个时间段一定发生),那的确是可以证伪的。但这需要理论持有者能勇于承认错误,一旦理论被证伪了就要认错,而不要推脱责任,说额外因素太多,干扰了预言。但事实是,现实中能够干扰历史进程的元素太多了。有很多历史主义的信徒,不断用各种额外出现的新因素解释原有理论的错误。这时,历史主义也就变成不可证伪的了。因为影响历史的因素太多,不可重复实验,因此波普尔认为,科学只能研究局部的社会问题,如某条法律好不好用,某个政策价值如何。因为只有局部问题才可以反复验证。而那些执掌全局的宏观理论,都是不符合科学精神的。

    我总算找到我为什么一直觉得宏观经济学是扯淡的原因了,原来是有科学道理的。

    第十五章 实用主义的科学

    科学是个只讲究实用与否的工具。我们在筛选科学理论的时候,实用是唯一的标准:首位的要求是这个科学理论能够指导我们工作,不能够出错。其次,在不出错的基础上越简单易用越好。就比如牛顿力学其实是错的,但在我们粗糙的日常生活中已经足够用了,我们就只当牛顿是正确的,不需要了解相对论。而且相对论就绝对正确了吗?也不是。相对论也是可以被证伪的。目前没人推翻相对论,只是因为人类现在观测到的物理数据里还没有足够多的和相对论违背的数据。等到人类的观测能力不断提高了,有朝一日违背的数据越来越多,相对论不够实用了,就会有新的理论去代替相对论了。假如你接受这一点,那么可以听听我个人给科学下的定义:科学就是建立在经验主义基础上的、以实用主义为原则筛选出来的、可以被证伪的理论。说白点就是,科学就是我们在一堆科学假设中,挑出一个能够解释已有的实验和观测数据,而且表述尽量简单,而且还可以被证伪的理论。这个理论就是最“科学”的。

    第十六章 科学是什么

    虽然我们不能把科学当作衡量一切理论的标准,但是我们仍旧有标准可以用。我认为有两个原则必须坚持:第一是经验主义原则。换句话说,理论好用不好用,必须眼见为实,拿出大家都承认的证据来。第二是实用主义。理论还得有实用价值,不实用的理论再诱人也没有意义。

    我们选择信不信某个理论是为什么呢?比如,我们为什么需要在民间医学和现代医学之间选出一个更优秀的理论呢?因为我们要治病对吧?我们要的是它的实用效果。所以我们关心的是这两个理论哪一个更实用。假如你去找了一个懂民间医学的人,他给你看完病说:根据我的某某理论,你的病好啦。你会就这么相信他吗?不会吧。你得在以后的日子里观察自己的身体,看自己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了。要是没好,你就会找他算账去。所以,我们要选择理论,原则必须是实用主义的,依据必然是经验主义的。因此,拿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做考察理论的标准,这不是出于科学家的学霸作风,而是出于我们自己的需要。如果我们接受了这一点,回来再看科学:科学坚持经验主义、坚持实用主义,并且完全开放,允许证伪、允许质疑,反对独断论。那么,还有什么研究方法能比科学更好呢?所以我的观点是这样,我们不能说某个理论“不符合科学理论”,就认为它是错的。但假如我们认为“科学方法”指的是“以经验主义为标准,以实用主义为目标,允许别人检验,反对独断论”的话,那么我们就应该相信科学,就可以说:如果某个理论的论证过程“不符合科学方法”,那么它就是不可信的。

    以现代医学的标准,我们的传统中医有很多地方是“不科学”的。中医的辩护者们有一个论点,说你们西方人凭什么非要用“科学”的标准去看待我们中医?那是你们的标准,不是我们的。你强行用自己的标准要求我们,这是一种霸权主义。把科学不言而喻当作衡量事物的标准,这不也是一种迷信吗?这个观点我同意。没错,现代西医中的种种理论、观点都不是绝对正确的,现代西医仅仅是我们对人体的众多解释中的一种,绝不是唯一的。特别是对于人体这种极为复杂、经常处于变化中的研究对象,或许中医的确比西医有更大的潜力,这些观点都是没问题的。但是关键一点,我们不能放弃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就是说,如果想证明中医比西医更有效,就必须在大范围内进行治疗实验。目前最好的方式是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做完实验一统计,对于某个病症,哪种治疗方法的效果更好,我们就选择哪种疗法。说中医历史上有过多了不起的记载,里面有多少五行八卦之类深奥的哲理,中医“能平衡人体”“从整体看待人体”“更自然”等等理由,我认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地,它能更有效地治病,它能切实地延长人的寿命。你能实现了就算你本事,你要是不能实现,你的理论再天花乱坠我们也弃你不用。对于西医来说,我们也同样对待。

    最好的检验办法还是“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解释一下。“大样本”是说,我们验证某个方法可靠不可靠,光看一个例子是不行的,要找很多很多的例子一起验证。例子越多,实验的结果就越可靠。“双盲”是说,要把实验对象分成好几组。比如实验一个疗法是否有效,不能光看吃了药后多少病人病好了。还应该有另外一组病人,只给他们毫无疗效的安慰剂,对比两组的实验结果,才能知道药物的真正疗效。病人的分组应当是随机的,保证各个组之间患者的情况类似,不能身体好的分一组,身体差的分一组,那样就作弊了。而且这个过程,被实验者和实验者都是“双盲”的。安慰剂的外形和真实的药物一模一样。吃药的患者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真实的药物还是安慰剂,目的是避免患者的心理作用影响结果。同时,亲自给患者服药的医生,也不知道哪些病人吃的是真药。这样做是避免医生通过心理暗示(如对服真实药物的患者更关心)来影响结果。当然,最终实验的统计者能准确知道哪些病人吃的是真药,哪些吃的是安慰剂。有的实验做不到“双盲”,也可以只做“单盲”,只瞒着病人。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的作用,在于寻找两件事(如实验药物和疗效)之间真实的因果关系,尽量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扰。比如,有一些病是可以自愈的,还有很多病只靠心理作用就可以加速痊愈。有很多人一有病就吃药,吃药后身体果然好了。这到底是药物成分的作用呢,还是药物的心理安慰作用呢,还是纯粹是身体自愈了呢?要想搞清楚这些,最好的做法就是找大样本病人,分成三组,一组吃药,一组吃安慰剂,一组不吃药,双盲实验,统计结果。药物有没有用一目了然。

    星座算命所给出的结论大多是不可证伪的。但有时也有一些可以证伪的结论,有时也灵,那怎么知道星座到底有没有用呢?找一堆人,随机分组,一组人用和本人相符的星座的预测结果,另一组用和本人不符的星座的预测结果,但也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真实的预测结果。看看两组人觉得灵验的比例是否相近。实际上,有人已经做过这样的实验,把同样一段预测结果发给不同星座的人,结果人们都表示很“灵”。双盲实验在这个问题上,排除的是“巴纳姆效应”的干扰。这是一个心理学效应,说的是人们倾向于相信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模糊的性格预测,而不管这个预测是不是真的准确。

    我们在历史上常看到某些特别灵验的算命大师。如在某名人年轻的时候说此人大有可为,如在朝代更替之前就能预言某朝当兴,假如我们翻开史书统计,灵验的预言比不灵验的要多很多,这说明算命真的有道理吗?不能,因为样本不是随机选择的。要真的检验算命,应该找一大堆算命大师,让他们作出大量可证伪的预言。再叫不会算命的人用类似的句式作一些假预言,成为对照组。看看是不是算命大师组预言为真的概率明显高于对照组,甚至于只要其中有某一个大师的预言概率明显高很多也可以。否则,哪怕名声再大、口碑再好的算命大师,无论历史上的还是当代的,都不能算他真正有本事。双盲实验在这里排除的是“幸存者偏差”的干扰。这个意思是说,只有被验证为正确的预言,人们才会广为传诵,才愿意记录在历史书上。那些出错的预言,人们没兴趣传播。因此光从历史书上或者邻里的传闻里听说的某大师灵验所留下的印象,和现实是有偏差的。

    认知心理学真的要好好学一学,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偏见。

    大样本实验的成本非常高,药物实验耗时很长,很多治疗方法没有条件接受这样的实验。严格如美国的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新药上市也不是全靠双盲实验,还要结合临床医生的反馈等等更多的信息。但是,这里一定要说但是,对于那些争议特别强的理论,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仍旧是剔除骗术、心理误差、第三方原因等非常态因素来检验争论对象是否有用的最好办法。没有其他任何方法更有效了。说这么多,并不是要具体下结论说中医如何,而是用这个有争议的话题来说明,无论任何声称自己和科学“不是一个系统”、不能“把科学理论强加给我”的理论,最终还是离不开实用主义,离不开经验检验。而且最好的检验办法,就是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假如你拒绝检验,那么你的理论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在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不实用的,很难和信口开河的巫术、骗术区分开来。

    在我眼里中医其实就是巫术或者骗术,鲁迅当年就说过中医都是有意或者无意的骗子。

    大样本实验的成本非常高,药物实验耗时很长,很多治疗方法没有条件接受这样的实验。严格如美国的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新药上市也不是全靠双盲实验,还要结合临床医生的反馈等等更多的信息。但是,这里一定要说但是,对于那些争议特别强的理论,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仍旧是剔除骗术、心理误差、第三方原因等非常态因素来检验争论对象是否有用的最好办法。没有其他任何方法更有效了。说这么多,并不是要具体下结论说中医如何,而是用这个有争议的话题来说明,无论任何声称自己和科学“不是一个系统”、不能“把科学理论强加给我”的理论,最终还是离不开实用主义,离不开经验检验。而且最好的检验办法,就是大样本随机双盲实验。假如你拒绝检验,那么你的理论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在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不实用的,很难和信口开河的巫术、骗术区分开来。

    很多国外采风里说,西方人做饭跟做科学实验差不多,跟你学做饭的时候,非要问清楚“少许”葱姜是多少克、“少许”酱油是多少升,厨房里连量杯都用上了。可以说,他们的做菜方式是非常符合“科学”标准的——实际上,好吃又便宜又能快速开分店,不依赖厨师技术还能保持味道不变的西式快餐,就是这么控制质量的。制作菜肴的每道工序都有近似于科学实验的严格数据控制的要求。但是我们都知道,外国人照这种方式做出来的中国菜并不好吃。而一个中国人,完全没有“科学”的学习过程,只靠纯经验的积累,练上一两年就可以做出美味的中国菜来。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喜欢吃中国师傅按照这种“非科学”方法做出来的菜,这就证明,在做中国菜上,中国烹饪法是优于“科学”烹饪法的。实际上,也并没有科学家跳出来冲着中国厨师说:你的做菜方式是不科学的,所以你的菜再好吃也没用,我不吃!这可以证明:科学并不一定就是解释、改造世界的唯一标准。比如在做菜这件事上,科学方法就被打败了。而且我们评价两者孰优孰劣的标准是非常清晰的:立足经验主义的实用主义。中国烹饪法做出来的菜好吃,技巧容易掌握。所以就赢了。

    有一种观点,说科学只是众多认识论中的一种,只相信科学,拒绝别的理论,不也是一种迷信吗?什么叫“迷信”呢?不经思考的相信,不允许别人质疑,就叫“迷信”。假如一个人在没学过哲学史的情况下,认为科学代表了终极真理(在哲学中叫作唯科学主义),不承认科学的局限性,认为不能证伪的观点就是错的(我认为,不能证伪的命题仅仅是不可知的),那么这的确可以称作“迷信”。但是,如果他了解科学的局限,仍旧相信科学的结论,那就不叫迷信了。在这点上,我认为科学和宗教、巫术不是对等的,科学比宗教和巫术更“不迷信”一些。关键不仅在于科学理论可以证伪,还在于它的检验是开放的。科学理论的语言基于严谨的逻辑,任何人只要花一点时间学习都能读得懂,科学没有权威(有的宗教教义只有神职人员才有权解释,教众不许有不同的说法),任何人只要有技术条件,都可以去证伪、推翻最权威科学家的理论(有些宗教拒绝教外人士参与讨论,而科学不会歧视人的身份,只要你拿出证据来就行)。因为这些原因,科学虽然有局限,但科学比其他不允许质疑的理论,要更“不迷信”。

    以前别人问我只相信科学是不是也是一种迷信,我经常没办法很好回答,以后可以把这段话牢牢记住,然后回答别人了。不过很多时候别人这么问的时候,就已经表示他不想接受你的回答了。他就是要相信别的,比如说中医,比如说宗教,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你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不过我相信把这段话好好记住,并且用自己的话讲出来,应该比我以前讲的那一套更有说服力。这里我试着用自己的话讲一遍。如果别人以后问我相信科学是不是一种迷信,我就这样回答他。首先你说什么叫做迷信呢?是不是不加思索的相信。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科学就是最不迷信的。因为科学是没有权威的,同时它是鼓励你怀疑的。它是基于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的。科学没有说它自己是真理。它只是说它是最实用最经得起检验的理论。它随时准备着推翻自己。只要有新的证据出来,它就承认自己是错的,然后去接受更新的,能够解释新证据的理论。相比之下宗教巫术或者中医这些东西,要么经不起检验,要么不实用,所以我们说它不科学,我们没有说它是错的,只是说他不科学而已,就是说它经不起检验,或者没有用。比如宗教,你说有上帝,那你让它造个电视机给你看看。比如说巫术,那你让他预言一下明天天气怎么样,有天气预报好使吗。比如说中医,你让它分辨一下什么是病毒,什么是细菌试试。所以科学只是最靠谱的一个理论而已。

    世界各大宗教内部都分成很多小派,不少小派之间也互相攻击,互相骂战。为什么宗教总讲“宽容”“慈爱”,而这些细小的派别却难以统一呢?因为宗教理论大多不可检验、不可证伪,因此不同的观点根本无法辩论出对错。过去,教会要靠宗教裁判所这样的暴力机关才能解决争议。可你没听说过科学也有科学裁判所,会把持不同科学结论的人抓起来判刑吧?科学家和其他人类一样拥有各种阴暗面,一些科学家也自私,也互相嫉妒,也会虚伪欺骗。科学家在研究同一件事的时候,也常常各执己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谁也不服谁,甚至还会有李森科[插图]这种利用政治权力打击异己的恶劣事情发生。但是科学的方法是开放的,因此不同的意见哪怕相隔万里、相隔千百年,也都可以在同一个平台上公平对话。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实验来发表自己的意见,时间长了,对同一件事检验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分出正误来。当年有多少人不服牛顿,天天和牛顿打架,不久以后,就再没有科学家否认牛顿,因为如果你在否认牛顿的基础上研究,你就不可能搞出任何经得住经验检验的成果来。同样,当年有不少人反对爱因斯坦,过了一段时间后,那些反对的声音也都渐渐没了。教会当年用了成千上万个宗教裁判所、遍地而起的火刑架都没能统一观点。科学家们只靠着几本学术期刊就搞定了。这不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吗?很多宗教人士都乐于使用汽车、飞机、手机、电话等高科技产品。不为什么,就因为这些东西是最实用的。在一百年前,传教必须靠步行万里路,站在街头扯着脖子喊。现在传教可以用鼠标一点,网页上一发,几十万人都能同时看到。这样方便的技术,为什么不用?我说这些话并不是在攻击宗教,因为使用这些科学产品和世界主流宗教的教义都不矛盾。

    这本书真是处处都要画重点。

    第十七章 永恒的终结

    形而上学走不通,形而上学的问题都没有答案。记住这一句话就够了。我们说过,形而上学的任务,是用理性思维去研究世界本质等“大问题”。形而上学走不通,也就是说,理性不可能回答“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有没有终极真理”“终极真理是什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等大问题。硬要回答,答案一定是独断论的,或者在推理上有错误。形而上学家们研究了好几百年,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实际上,所有的形而上学都会陷入无法证明自身的困境。我们说过,经验主义者们的论断“只有来源于经验的知识才是可靠的”,并非来自于经验。康德用来批判理性的工具却没经过自己的批判。黑格尔讲辩证法,但是他的辩证法到最后却并不辩证。尼采说所谓的真理都是谬误,那他自己的理论不也是谬误了吗?逻辑实证主义用来分析语句的规则,经过自己的分析都变成无意义的了。波普尔的证伪主义理论,是不能被证伪的。后来到实用主义的时候,罗素批评说:实用主义以“是否实用”为标准评价真理,但是“是否实用”的标准是什么呢?如此追问下去,必然会形成无限回溯,得不出结论。我们会发现,这种情况在哲学史上不是偶然,几乎每一个哲学流派,都面临着自己不能证明自己的窘境。那么,这种“怀疑者不能怀疑自身”的质问只是一种抬杠吗?如果我们是怀疑者,那我们把原则改成“我们可以怀疑一切,除了本原则之外”不就可以了吗?不行。因为哲学研究的是“什么知识真实可信”的问题,是认识论的问题。按照怀疑精神,任何知识必须先确认是可信的,才能被我们接受。然而,我们用来确认知识是否可信的方法(也就是各种哲学理论),本身也属于知识的一种,它们在给别的知识提出限制的同时,也就是在给自己提出限制。形而上学的任务之一是保证一切知识的来源是可靠的,如果它连自己的可靠性都不能保证,就正好说明它是独断论。

    重要的话说三遍。理性不能回答世界的本质是什么。理性不能回答世界的本质是什么。理性不能回答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所以对于世界的本质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要找到一个立足点,哪怕这个立足点可能是非理性。作为一个佛教徒,我觉得这个问题回答的最好的还是佛教。佛教的三法印都是经得起检验的。一切事物都是无常变幻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其他事物构成的,没有永恒不变的本质。超越一切事物的涅槃是寂静的。这三法印里面,前面两条是完全基于理性的,第三条其实是有些非理性的。其实从佛教的观点来说,涅槃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因为涅盘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也超越了理性的概念。如果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我们其实无法证明存在涅槃,也无法描述,甚至讨论涅盘。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某种程度上非理性的相信,涅槃是万物的终点,也是我们的终点,当然这里所谓的终点并不是真正的终点,我只是用了这个词而已。

    不靠理性去评价宗教、理学、心学等非理性理论,理论上是不错的,但实际上很难行得通。

    神学家奥托说,宗教信徒在强调“神迹”的时候,实际上还是在用理性评价宗教。因为所谓的“神迹”是建立在相信理性的基础上的。违反常规的东西才是神迹,而“常规”是个理性概念。对于非理性的宗教信徒来说,不存在常规不常规,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神迹”。拿佛教来打个比方,假如佛凭空变出了一座金光闪闪的大山,那一般人(包括我)都会跪下来说:“太厉害了,这就是神迹,我信服了!”可是对于真正的佛教徒,他会按照佛教的教义,认为世间一切事物的本质都是超越理性的,是“空”,神迹本身也是“空”,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还是会大惊小怪,还是会很在意“神迹”吧?也就是说,从理论上,宗教信仰的确是超越理性的,可以拒绝理性讨论。但与此同时,包括宗教信徒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可能离开理性思维。如果有一个人,一面告诉别人信教有多少好处(“好处”就是一个理性概念)、告诉别人有多少“神迹”可以作为宗教真实的证明(“神迹”“证明”都是理性概念),与此同时,在辩论不过别人的时候,便用“不能用理性来评判宗教”当挡箭牌,拒绝理性讨论。我认为这样是双重标准,是不妥的。

    粗览艺术史不难发现,顶级艺术家都很苦闷。作为这世界上最有才华的人类,顶级艺术家思考的问题常常和哲学家一样,都是一些形而上的终极问题。只不过艺术家不用理性探索,而是想通过艺术作品让别人和自己感同身受。但他们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苦闷呢?他们不都是最聪明的人吗?他们不都是在用毕生的精力追求答案吗?原因只有一个:终极问题没有答案,最聪明的人们追求到最后,不约而同地发现这是一条绝路。但正是因为这些艺术家陷于永远无法挣脱的苦闷,而他们又非要倚仗自己过人的天才全力挣扎,所以他们的作品才能深深打动我们。所以世界上才有艺术这东西。

    好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艺术一直有一种负面态度。可能因为我对艺术是门外汉,也完全欣赏不了艺术,在我的感觉里面,所有的艺术都是装腔作势。我感觉所有的绘画都赶不上照相机,而且我也不太分辨得出来哪些照片照的好,哪些照片照的不好,最多也只能分辨出哪个照片稍微好看一点,以及照片是不是模糊。对于音乐也是一样,我只能大概的分辨出哪些音乐比较好听,一般来说对我来说听得次数多的就比较好听,可能仅仅因为我听顺耳了。文学也是一样,在我眼里所有的文学作品全部消失,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只要保留科技方面的文字就够了。有可能仅仅是因为我是个粗人吧?

    第十九章 西西弗的神话

    加缪不愿意媒体把自己的名字和萨特放在一起,也不认为自己的观点属于“存在主义”。但是大众基本不理他这茬儿,现在一般人谈到加缪,都认为他的哲学属于存在主义。他最有名的观点是,世界是荒谬的。这是什么意思呢?假如这个世界上有终极真理,那么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有某种高于一切、比任何事物都重要的东西。那么人的存在就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最最重要的真理,或者按照这个真理的指导来生活。这就是形而上学下的人生意义。过去的形而上学家们,在相信自己发现了真理后,都认为人生是有目的的。比如宗教信徒认为,在教义的指导下生活就是人生目的;叔本华认为,对抗生命意志是人生目的;尼采认为,努力当超人是人生目的;黑格尔更是认为整个历史都是有目的的,个人的人生目的是去努力实现历史的目的。可是,当形而上学不存在以后,这些目的就都不存在了。这世上没有终极真理,那就没有什么必须无条件为之奋斗的目的,那么,人到底为什么活着?人来到这个世上也不具备什么特别的目的。萨特就说,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是偶然的。也就是说,稀里糊涂,没有任何理由,人类和世界就这么存在了。总而言之,人生也好,世界也好,没有任何目的。

    按照佛教的观点,无明也是没有目的的。

    问题是,人类能理解的故事有一定的固定模式。这个模式经过人类文明的千锤百炼之后,早就固定下来:故事必须有开头,有情节,有高潮,有结尾。任何一个能被大众接受的、听着比较“正常”的故事都得有这几个要素。试想,假如我们给别人讲一个没有开头的故事,我们说:“小王,我跟你说个事,那两个人后来成好朋友了……”小王会立刻打断我:“等等……你说什么,我没听懂。”小王为什么会拒斥这个故事呢?因为没有开头的故事对他来说,不可能提供有用的信息,他没有办法理解。再试想,假如一个故事没有高潮,或者没有结尾,那会怎么样呢?我们给别人讲一个故事,讲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不讲了。那个人就会忍不住问:“继续讲啊,然后呢?”如果我们不讲,他甚至会生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说话说一半!”为什么他会生气?因为他的理性思维难以接受一个没有解决冲突和悬念的故事,甚至会因为过于难受而感到愤怒。为什么世界各地、各种年龄、各种文化背景的人都愿意去看好莱坞电影,看完之后都会心满意足?原因之一,是好莱坞电影的故事严格遵守开头、情节、高潮、结尾的故事模式,这样的模式符合人类对故事的预期,这个预期是全人类共有的。我们对整个世界的了解,都建立在一个有头有尾、有情节、有高潮的故事的基础上。

    第二十章 人生的意义

    该如何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我认为最有效的办法,是逼迫自己直面死亡。我们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的人生找一个目标,就是在问:“我为什么活着?”这也就等于在问:“我为什么不立刻自杀?”加缪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维克多・弗兰克是一名奥地利犹太人。二战的时候他被关进纳粹集中营,经历了地狱般的磨难后侥幸逃生。战后他成了一名心理学家。他在治疗的时候常问病人:“你为什么不自杀?”因为借助病人的回答,他可以“为一个伤心的人编织出意义和责任”。假如你能顺利地回答“我为什么不自杀”的问题,如“我不想死,是因为我还想到处旅游,吃好吃的”“我不想死是因为我不能让父母伤心”。那么,这些答案就是你现在的人生意义。假如你的回答是“我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怕死”呢?那就请你想象一下死亡来临时的感觉吧。一个无神论者在面临死亡的巨大恐惧的时候,有时,求生的本能会让头脑拼命地给自己寻找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理由,也就是每个人的人生意义。有些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人说,经过这一场磨难,自己大彻大悟,对人生有了更高层次的看法了。可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早晚会死,为什么非要死到临头的时候才会大彻大悟呢?那就是因为绝大部分人平时从不愿意直面死亡,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可以永远逃避死亡。所以只有死到临头,才会开始反省人生。我们既然知道了这个道理,那就不妨早一点直面死亡,早一点把这件事想明白。怕死还意味着我们要珍惜生命。

    作为一个佛教徒,我还比较好回答这个问题,我不自杀是因为自杀违反了佛教的纪律,佛教的根本五戒之一是不杀生,杀死自己也是杀生,所以不可以做。对于死亡,我是不怎么害怕的。从佛教的观点来看,出生和死亡只是相对意义上的事情,在绝对意义上,并没有出生和死亡这回事,我们的本性,或者说是佛性,或者说是世界的真相,或者说世界的本质,或者说是至高无上的真理,是超越时空,超越一切概念,也超越死亡的。所以在绝对真理面前,死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使在相对意义上讲,死亡也难以定义,我们每一个瞬间都在死亡,或者说是迈向死亡,到最后真正死亡的那一瞬间,我们应该是回归了绝对真理的怀抱。当然回归怀抱这些词都不准确,但是没有办法,我总要用人类的语言,除了人类的语言以外,作为人类,我没有别的语言可以用。所以归根到底,对于死亡我既不期待,也不讨厌,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死去,但是我无所畏惧。在死亡之前,我希望能够通过修行在这无明造成的轮回中,偶尔能够瞥见绝对真理,相信如果能够在活着的时候能够瞥见甚至亲身体验绝对的真理,我一定能够对死亡后的情形更有信心。就目前而言,虽然我偶尔能够体会前所未有的平静,但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绝对真理,同时我觉得所有宗教里面描述出来的天堂地狱一定不是绝对真理,绝对真理一定是超越这些文字描述的,而且应该是超越物质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对这个超越概念,超越理性的绝对真理有无比的信心。正因为这个信心,我才能对死亡这么淡定。

    点评

    ★★★★★
    风趣幽默,通俗易懂。关于西方哲学,如果你只想看一本书,我觉得这本就够了。我以前也看过一些其他的西方哲学方面的书,印象都很模糊了,感觉里面的概念太多,读起来太烧脑。这一本就不一样了,完全是用逻辑和通俗的语言来讲哲学,感觉就像一个智者在陪你聊天一样。我看这本书也是因为这个作者,之前看了他写的另外两本书,一本是佛教说些什么,一本是讲中国史的,都写得很好,微信读书里面都有。强力推荐。

  • 2019-10-29-镜子

    今天看了一个宗萨蒋杨庆哲仁波切的视频,里面提到了一个很好的比喻,就是镜子。

    我们都知道镜子里面的自己只是自己的投影而已,并不是真实的,因此我们刮胡子时候只需要刮一遍,如果镜子里面的自己是真实的话,我们就要给他也刮一遍,同时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要双份儿。

    这个结论延伸到自己就没有那么容易理解了,佛陀说整个世界包括我们自己,其实是我们的心形成的投影,准确的说是我们的无明形成的投影。

    但是整个世界和自己的投影如此的逼真,甚至比镜子还要逼真,而且它没有镜子那样明显的边界,所以我们无法意识到我们自己和我们看到的感受到的整个世界都只是无明的投影。

    我不知道镜子里面的人是否有思想,如果有思想,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意识到自己只是投影。

    这个比方可能有点不恰当,我另外举个例子,比如我们假设游戏里面的人物突然有了思想,对他们来说他们的世界是很真实的,他们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虚幻的,是受我们控制的,他们也许会形成一套哲学,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就像我们一样。

    脑洞再开大一点的话,我们无从得知我们是否本身就是某个高级智慧在某个超级电脑上模拟出来的宇宙里面的一个角色而已。

    那个高级智慧和那个超级电脑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理解的,就像游戏里面的人物不可能理解自己是受程序控制的,他们可能不理解什么是程序,就像我们不理解什么是无明一样,他们不可能理解什么是电脑,就像我们不能理解整个宇宙一样。

    我们回到佛教话题,佛教的本质就是,有一个智者叫做佛陀,他意识到了我们实际上是一个东西的投影。

    那个东西叫做无明,去除了无明之后,我们每个人都是超越了一切概念的存在,那个存在可以取名叫做佛性,可以取名叫做道,可以取名叫做上帝,但是这些名字并没有办法描述那个存在,因为那个存在是超越了一切概念包括时间和空间的,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用我们的语言来描述。

    佛陀指点我们方法来达到那个不可描述的存在,这些方法就是八万四千法门,这些方法的本质是去除无明,去除无明就是涅盘或者叫做开悟,或者叫做见性,去除无明的同时我们就去除了所有的烦恼,因为所有的烦恼本质上也是因为无明。

    下一次照镜子的时候,你可以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不是真的,我也不是。

  • 2019-10-18-关于金刚经

    看了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正见》里面关于金刚经的一段话,下面是我的想法:

    我也很喜欢金刚经这一部经文文,有一段时间我把全文背下来了,自我感觉我对这部经文的虔诚心应该是仁波切说的第二个层次,理性的虔诚心。

    但是我总感觉有一些无法说出的东西或者说无法理解的东西在里面,应该是第三个层次的虔诚心才能够理解的吧。

    我始终无法超越理性,虽然我知道世界有可能是不理性的,我也知道理性是很有限制的,在更高层次的智慧面前,我们所谓的理性可能就跟老鼠的理性差不多,但是我觉得理性是我们唯一能够依赖的,超越理性的东西完全无法琢磨无法重复甚至无法思考,没有办法用来做生活的依据。

    也许是我修行不够吧?

    以下是原文:

    现在我想要告诉你们,有三个层次的虔诚心。

    第一种是白痴的虔诚心,愚笨的虔诚心,有神论的虔诚心,畏惧神和地狱的迷信的虔诚心。

    由于这部经关乎灵性,也许你可以用这种方式对待它,不过之后你要超越它而达到另一层次的虔诚心,即理智的虔诚心,不愚蠢的、科学性的虔诚心,基于推理的虔诚心,常识的虔诚心。就好像二加二等于四那样,或者好像如果你煮一颗蛋,它就会被煮熟。

    理性的虔诚心是一种更高的虔诚心,将使你获益匪浅。

    再接下来,你甚至将超越理智的虔诚心,超越科学的虔诚心。你了解到你的所谓的理性是如此有限,和老鼠的智力在同一个层次上,然后你就会看到无尽的显现。

  • 2019-10-07-正见笔记

    正见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

    因与缘:蛋已煮熟,你无法改变它

    “我不相信神的存在”,这种否定的叙述不知道能不能算一种信仰?

    不管你是对自己的宗教还是对自己不信仰宗教感到自豪,信仰在你的生活中都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不信也需要信仰:对自己基于多变情绪的逻辑和理性完全盲目的信仰。

    情人眼里出西施

    没有东西是恒常的。

    悉达多步向了探索无常之旅。此刻的他,觉得花费这么多精力于美丽与虚华是很愚蠢的。他批判的并不是美丽与装扮本身,而是相信它们的本质是恒常的信念。

    社会化的快乐定义

    人类不仅仰赖有组织的宗教,也仰赖世俗智慧——甚或政治口号——来获得快乐,去除痛苦。美国总统罗斯福曾说:“如果我必须在正义与和平之间做一个选择,我选择正义。”但究竟是谁的正义?我们应该遵循哪一个人对正义的诠释?极端主义只不过是选择一种正义,而排除所有其他的正义。

    昨日之河流:接受部分逻辑

    可是如果真实存在本来就有依赖性怎么办呢?如果说所有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相互依赖的存在,似乎也说得通。

    悉达多发现,要确定某个东西真实存在的唯一办法,就是证明它独立存在,而且不需诠释、不能造作或不会改变。对悉达多而言,我们日常生活中一切似乎能作用的机制,不论是身体的、情感的及概念的,都是由不稳固、不恒常的部分所聚合而成,因此它们随时都在改变。我们可以在惯常的世界中了解这个论点。举例来说,你可以说你在镜中反射的影像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它需要依赖你站在镜子前面才行。如果它是独立存在的,那么你的脸不在镜前时,它也应该存在。类似的,事物要真实或独立地存在,就不能是被造作或被创造的,因为这要依赖制造者。

    领带与情绪的圈套

    这是一个很深刻的比喻。

    “蛇与绳索”是佛教说明空性的经典例子。假设有一个胆小鬼叫杰克,他对蛇有恐惧症。杰克走进一个幽暗的房间,看见一条蛇蜷曲在墙角,顿时惊恐不已。事实上他看到的是一条有花纹的阿玛尼领带,但是由于惊慌,他误认所见的东西,严重到可能把他吓死的程度——被一条不真实存在的蛇给吓死。当他认为那是一条蛇的时候,所经历的痛苦和焦虑,就是佛教徒所说的轮回(samsara),那是一种心理陷阱。幸运的是,杰克的朋友姬儿走进了房间。姬儿沉稳、正常,而且知道杰克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条蛇。她可以开灯,跟他解释这儿并没有蛇,事实上只是一条领带。当杰克知道自己是安全的,这种解放就是佛教徒所说的涅槃(nirvana)——解脱与自由。但杰克的解放是根基于一个虚假的威胁的消除。本来就没有蛇,本来就没有任何会造成他受苦的东西。

    明了的利益:续集

    了解空性,你会对社会当中忽而建构、忽而解构的一切装饰和信仰失去兴趣——诸如政治系统、科技、世界经济、自由社会、联合国等。你就会像一个成年人,不再对孩童的游戏有多大的兴趣。这么多年来,你曾信赖这些机构,而且相信它们能成就过去制度之所不能。然而这世界并未变得更安全、更愉快或更安定。这并不是说你必须远离社会。了解空性并非表示你变得漠不关心;事实上,相反的,你生起了一种责任感和慈悲心。如果杰克在那儿吼叫、失态,叫骂每个人不要将蛇放在屋子里,而你知道这是来自他的迷惑,就会对他产生同情心。其他人可能不会这么容易原谅他,那么你就可以试着开一点灯。在粗略的层次上而言,你还是会争取你个人的权益,继续上班,在体制内活跃于政治领域,但当情况改变时,不论是对你有利还是不利,你会有备而来。你不会盲目地相信所有的希望和期待会实现,你也就不会被结果所束缚。

    快乐不是目标

    对悉达多而言,究竟的安歇之所,不论是天堂或涅槃,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从无明的困惑中解脱出来。如果你一定要指出一个实质的地点,那可能就是你现在坐着的地方。对悉达多而言,那是在印度比哈尔邦的一棵菩提树下,垫了一些干燥忘忧草的平石板上。直到今天,任何人都可到该地参访。悉达多所说的自由是无条件、不受限制的。靠着个人的勇气、智慧和精进,可以在此生中证得。没有任何人不具这种潜能,包括困在地狱道中的众生都一样。

    悉达多的目标并不是要快乐。他的道路并非终究引导到快乐。相反的,它是一条直接的道路,通达痛苦的解脱、妄念和迷惑的解脱。因此涅槃既非快乐也非不快乐——它超越了一切二元的概念。涅槃是寂静。悉达多教导佛法的目的,是要让杰克这种因为怕蛇而痛苦的人完全解脱。这表示杰克必须从以为自己不再受蛇威胁而得到的慰藉中超越出来才行。他必须了解,从一开始就根本无蛇,只有阿玛尼领带而已。悉达多的目标是除去杰克的痛苦,然后帮助他了解,从一开始,就没有本具存在的痛苦之因。

    如同希腊神话中皮格马利翁(Pygmalion)爱上了他自己创作的雕像伽拉泰娅(Galatea)一般,我们自己创造出朋友和敌人,却忘记他们是怎么来的。由于缺乏专注力,我们自己创造的东西变得坚固而真实,而使我们更纠结于其中。当你完全了悟这一切都只是你所创造的,而不只是智识上的了解时,你就自由了。
    快乐的陷阱

    这段话给了我信心。

    当我们看到去除一个世俗的习惯有多难时,证悟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如果我们连烟都戒不成,怎么能去戒除贪、嗔、痴的习气呢?许多人认为我们必须委托救世主或上师这样的人来替我们做净化的工作,因为我们没有信心能单独做到。但是,只要我们对相互依存的真理有正确的信息,加上一点纪律来应用它的话,这些悲观的看法都不必要了。

    当我们看到去除一个世俗的习惯有多难时,证悟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如果我们连烟都戒不成,怎么能去戒除贪、嗔、痴的习气呢?许多人认为我们必须委托救世主或上师这样的人来替我们做净化的工作,因为我们没有信心能单独做到。但是,只要我们对相互依存的真理有正确的信息,加上一点纪律来应用它的话,这些悲观的看法都不必要了。

    希望以及本初清净

    无论我们的欲望或者习惯多么的强大,它都是可以改变的。
    经由知识和经验所获得的证悟能够超越怀疑。我们必须完全了解,阻碍证悟的染污和迷惑,并不是固定不动的。纵然我们的障碍看起来既顽强又恒常,事实上它是不稳定的和合现象。明了和合现象的依存性以及能被操作的道理,能引导我们看到它们无常的本质,而且可以让我们确定:它们是可以完全被清除的。

    经由知识和经验所获得的证悟能够超越怀疑。我们必须完全了解,阻碍证悟的染污和迷惑,并不是固定不动的。纵然我们的障碍看起来既顽强又恒常,事实上它是不稳定的和合现象。明了和合现象的依存性以及能被操作的道理,能引导我们看到它们无常的本质,而且可以让我们确定:它们是可以完全被清除的。

    当我们认为自己的本性是愤怒或愚痴的,而对自己达到证悟的能力有怀疑时,我们事实上是认为自己的本性是恒常不净而染污的。但如同杯子上的指印,这些情绪并非我们真实本性的一部分;我们只是从各种不利的情况之中,诸如与不善的人相处,或不了解自己行为的后果等,集结了这些污染物而已。这个本初无染污、自己清净的本性,常被称为佛性。但这些染污和它所带来的情绪已经存在太久了,它强大到成为我们的第二本性,不时地覆盖着我们。难怪我们认为没有希望。

    相信自己可以达到清净的状态,这个信心很重要。

    要重燃希望,在佛教道路上的人可以开始这么想,我的酒杯可以洗干净,我也可以净除我的负面情绪。这和杰克认为蛇应该被移除是类似而稍微幼稚的看法。然而,能够见到事物的本初真性之前,有时候这是必要的准备工作。如果不能够觉受一切现象本来具有的清净,至少相信自己可以达到清净的状态,能帮助我们往前努力。正如杰克想要弄掉那条蛇一般,我们想要去除蔽障,而且有勇气去尝试,是因为我们知道那是可能的。我们只须应用对治方法,来减弱造成染污的因缘,或强化与它相反的因缘,譬如说,生起慈悲心来征服嗔恨。我们热切地洗杯子,是因为相信我们可以有个干净的杯子;同样的,我们热切地想办法去除蔽障,是因为相信我们具有佛性。我们有信心把脏盘子放进洗碗机,是因为知道食物的残渣是可以被清除的。如果有人要我们把木炭洗白,我们就不会有相同的热心和信心了。

    穿过黑暗风暴的一束光

    在这无明、黑暗和迷惑之中,我们如何能探知佛性呢?漂流在汪洋中的水手,第一个希望的征兆来自于穿过黑暗风暴的一束光线。朝向它驶去,他们就会抵达光之源头——灯塔。慈悲就好比从佛性所发出的光。起初,佛性只是超越我们见地的一个概念而已,但如果我们生起慈悲心,终将能趋近它。从一个迷失于贪、嗔、痴黑暗中的人身上,也许很难看出佛性。他们的佛性是如此遥远,我们可能以为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即便在最黑暗而暴力的人心中,还是会有慈悲闪现,虽然那可能极为短暂而暗淡。如果能珍惜重视这乍见的光芒,投入更多的能量往光源的方向移动,他们的佛性还是可以被发掘出来的。由于这个原因,人们赞颂慈悲为达到完全去除无明最安全之道。

    循着慈悲心,还有无数的道路可以带领我们证得佛性。即使只是在智识上了解自己和众生本善,也能带我们趋近成就。这就好像我们把珍贵的钻戒放错了地方,但至少知道它还在珠宝箱中某处,不是掉在广大的山野中。

    佛性是我们的本性。

    究竟上我们并非从外在的来源得到证悟。较正确的说法是我们“发觉”了一直都在那儿的证悟。证悟是我们真实本性的一部分。我们的真实本性好似还在模子里尚未取出的一座金质雕像,而这外包装的模子就好比是我们的染污与无明。由于无明和情绪不是我们本性原有的一部分,如同模子不是雕像的一部分,因此有所谓本初清净这种说法。当模子破了,雕像就出现了。当我们的染污清除了,我们真正的佛性就会显现。但很重要的是了解——佛性并非神圣而真实存在的灵魂或本质。

    什么样的感觉?

    佛性是超越理性世界的,所以无法用理性世界的任何概念来描述,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我们只能用否定的方式来描述,比如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不增不减。

    我们可能还会怀疑,如果既非快乐也非不快乐,那么这证悟到底是什么东西?证悟者如何显现,如何作用?发觉我们的佛性,是什么感受?在佛教的典籍上,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通常都说这是超越我们的概念,无法以言语表达的。很多人误以为这是规避问题的狡猾答案。然而,事实上这就是答案。我们的逻辑、语汇和符号是如此有限,连普通的舒解感觉都无法充分地表达;何况是全然舒放的经验,更难用言语来传达给另一个人。如果量子物理学家对他们的理论都难用言语来表达,我们又怎么能冀望用词汇来述说证悟呢?受困于有限的逻辑和语言之中,同时又被情绪紧紧地控制着,在这种状态下,对于证悟,我们只能付诸想象。然而,勤奋努力加上推论逻辑,我们或可得到近似的答案,恰如你见到山顶有烟,就能推测应该有火一般。利用现有的能力,我们可以开始了解并接受,蔽障来自可以被操作的因缘,而且终究能被净除。想象没有染污情绪和负面性的状态,是了解证悟本性的第一步。假设你现在正在头痛,你即刻的愿望就是将它消除。这是可能的,因为你知道头痛不是你天生的一部分。接着你试图去了解为何头会痛——譬如说,缺乏睡眠。然后你用适当的疗法来去除头痛,诸如服用阿司匹林或倒下来睡个觉等。

    苦集灭道。

    在瓦拉纳西初转法轮时,悉达多就教导了这四个步骤,就是大家熟知的四圣谛:了知苦,抛弃苦之因,修息苦之道,了知苦可灭。

    这个例子不太恰当,因为有些人吃冰淇淋没有什么焦虑的,比如孩子或者不担心自己长胖的人。

    对一个正在高高兴兴舔尝冰淇淋的人,很难让他相信他正在受苦。然后,他才想起了医生警告他要降低胆固醇和减轻体重的事。如果你能仔细探索这个状似愉快的经验,从他开始渴望吃一个冰淇淋,一直到他对肥胖和胆固醇的担心,你会发现他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问题是人群中土包子居多。

    在佛教中,证悟者并不是由其超自然能力(如飞行)或某种身体特征(如第三眼)来断定的。虽然佛陀本人常被描述为庄严殊胜、身呈金色、手柔软、具帝王相,但这些形容主要对无知的土包子或像杰克一般的人才有吸引力。

    从觉悟者的角度来看,我们认为这些是奇迹这个现象,就说明我们是还没有觉悟的土包子。

    他最伟大的成就是了知了实相,因为了知实相能让我们彻底从痛苦中解脱。这才是真正的奇迹。佛陀和我们看到一样的生老病死,但他致力于找寻其根本原因,这也是一个奇迹。他证得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是他究竟的胜利。他并非炫耀他打败了一个外在的敌人,而是发现了真正的敌人是攀缘的我执;而击败我执,比一切真实或想象的超自然能力,都是更大的奇迹。

    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好处

    没有自我,就没有痛苦。

    究竟上,他教导大家,经由解构自我,痛苦可以从根断除,因为如果没有自我,就没有痛苦。

    见地是最终的参考点

    个人感觉虽然空性无法用语言描述,但是祥和与宁静可能是最接近于空性的。个人想象中超越了一切概念包括时间空间之后的那种状态应该是祥和与宁静的。

    每一个宗教对于它们的象征和修持都有深刻的解释——为何不吃猪肉、不吃虾,为何必须剃头或不准剃头。然而在这些无尽的可与不可之间,每个宗教必定有个基本的见地,而见地才是最为重要的。如同所有其他的宗教,佛教也有一些行为规范,但对佛教徒而言,这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法国政府突然决定禁止佛教徒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穿着藏红色袍子,佛教徒应该不会有异议。事实上,如果在公众场合中不穿藏红色袍子能增进祥和与宁静,佛教徒应该会乐于遵从,因为祥和与宁静接近佛教的核心。决定行为是否恰当,最终的参考点是见地。评估行为,要看它和自己的见地是否相配。

    佛教用语是诸行无常,有漏皆苦,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不过这是古代用语还是作者这里比较容易懂。

    佛教的一切方法都可以用四法印来解释——一切和合现象皆无常、一切情绪皆苦、一切事物无自性,以及涅槃超越概念。佛教经典所提倡的每一言行,都是基于前面所讨论过的这四个见地或四个真谛。

    深入了解业报、清净和非暴力

    这里我想说业和轮回这两个概念其实是四法印的推论而已,说的更直白一点,这两个概念有可能是多余甚至错误的。四法印的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有的时候叫三法印,因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这三个似乎是不言自明的,诸行无常说一切和合事物都是无常的,我们知道宇宙都是有寿命的,没有哪个事物是永恒不变的;诸法无我是说一切事物都没有自性,我们知道一切事物都是由更小的部分组成的,没有哪个部分是永恒不变的,永远是那个事物的一部分的;涅盘寂静是说涅磐超越了一切概念,从而不可描述,我们从逻辑上也知道涅磐或者说是空性是超越语言文字时间空间的,所以是不可描述的。

    业这个概念,无可否认地是佛教的商标,它也包含在这四个真谛之中。当因缘和合而且没有障碍时,结果就会出现。结果就是业。业是由意识(心或自我)所集合而成的。如果这个自我因贪爱或嗔恨而行动,就会产生恶业。如果念头或行为的动机是基于慈爱、忍耐和希望他人快乐的原因,就会产生善业。然而,动机、行为和业果本质上皆是如梦如幻的。超越业报,不论善的或恶的业报,就是涅槃。任何不是根基于这四种见地的所谓善行,都只是正义(righteousness)而已,它不是悉达多的究竟之道。

    佛教徒实践非暴力,并非只是微笑退缩或温驯体贴而已。暴力的基本原因来自于执着极端的想法,例如公平或道德。这种执着通常来自于采取二元见地的习惯,例如善与恶、美与丑、道德与不道德等。个人僵化的自我正义感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以至于容不下对他人的同情心,理智因而丧失;如果能了解所有这些见地或价值观以及鼓吹它们的人都是和合而且无常的,就能防止暴力。当你没有我执,不执着自我,就完全没有理由使用暴力。如果能了解到敌人是被他们自己的无明和嗔恨等强大的影响力所控制,知道他们是陷于习气之中而无法自拔,我们就会比较容易原谅他们令人恼怒的行为。相同的,如果有精神病患者侮辱你,你不会有理由生气。如果我们能够超越相信二元现象的极端,就能超越暴力之因。
    四法印:无法分割的整体

    这个比喻很好,把科学和佛教联系起来了,确实有相似之处,科学里面没有亵渎这个概念,科学里面的任何质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能提出有力的证据。类似佛教里面也是提倡智慧的,不能盲目的相信,佛陀就曾经说过不能是因为是我说的你们就相信,不能因为书上说的你们就相信,不能因为名人说的你们就相信,一定要亲自去思考体验才能相信。科学和佛教之所以有这种自信是因为他们的基础都建立于很可靠的事实之上,科学不用说,完全是基于实验和逻辑的,佛教的四法印也是很可靠的,可以验证的,符合逻辑的。

    为了沟通起见,我们可以说这四种见地是佛教的主干。我们称之为“真谛”,因为它们是单纯的事实。没有人制造了它们:它们不是佛陀神秘的天启,也不是佛陀开始教法以后才变成的事实。依照这些原则生活,并非仪式,也非技巧;它们不属于伦理或道德,也无法被专属或独享。在佛教中,没有所谓的“不信神的异端”或“亵渎上帝者”,因为不存在你必须忠诚的对象,也没有可以污辱或怀疑的对象。然而,对不觉知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的人,佛教徒认为他们是无明的。然而无明并非拿来作为道德判定的原因。如果有人不相信人类已经登陆月球,或者认为地球是扁平的,科学家只会说他是无知,而不会说他亵渎科学。相同的,如果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他并非异端。事实上,如果有人能证明这四真谛的逻辑是错误的,证明执着自我并不痛苦,或有些元素并非无常,那么佛教徒会很愿意去遵从那条道路。因为我们所追寻的是证悟,而证悟意指对真相的了悟。然而,至少到今天,多少世纪以来,未曾出现过任何否定这四个真谛的证明。

    修持祥和

    这段话我不敢苟同,现代世界在任何方面都比古代要好,人们的寿命在提高,生活水平在提高,战争在减少,就连佛法的传播也得益于现代科技水平的提高。整体来说,人类变得更加文明。

    现代世俗世界并没有做得更好,反而更糟。现代世界有什么变得更好的?科技的主要效应之一,就是更快速地摧毁这世界。有人相信,在地球上的每一种生命系统和每一种维生系统,都在衰落之中。

    不杀生是所有戒律里面的第一条。作为居士,我们要守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这是任何一个佛教徒都应该遵守的。这五戒是最根本的戒律。

    作为佛教徒,你应该坚守这个原则:佛教徒绝不以佛教之名参与或鼓励流血。你连只小虫都不能杀,更何况人。设若你知道某个佛教徒或团体这么做,那么,作为佛教徒,你必须抗议并且谴责他们。如果你保持缄默,你不只是鼓励他们,基本上你就和他们一伙了。你就不是佛教徒。

    点评

    又是一本值得推荐的书,宗萨蒋阳钦哲仁波切的书,真的是每一本都值得读。佛教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四句话,诸行无常,有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但是做起来,有84000法门,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法门,终极的目的是涅槃,其实前面三法印都是为了最后这一条,我们之所以要认识诸行无常,有漏皆苦,诸法无我,目的就在于到达涅磐,也就是超越一切烦恼,超越时间空间,超越一切的概念,超越理性。

  • 2019-09-23-观念与经验

    朋友问我“突破观念与经验的人都是伟人”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下面是我的回答:

    有道理,因为破除对一切观念的执着就是佛陀。

    佛陀的观点是这样子的,我们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切加上我们自己构成了一部叫做轮回的电影,我们在这部电影中无法自拔,我们是如此的相信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切是真实的,以至于我们完全不可能意识到我们是在一部电影里面。

    我们入戏太深,所以完全以戏中的角色来代替自己,完全的相信戏中角色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而戏中角色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就是我们所谓的观念和经验。

    轮回中的一切都是在表演,我们表演痛苦和快乐,我们表演拥抱与背叛,我们表演爱与恨,我们表演得与失。

    我们表演生老病死然后再继续下一场表演。

    我们入戏太深,完全不知道我们在表演。

    佛陀就是那个看透了我们是在表演的人,他教导我们怎样从这个轮回的表演中脱离出来。

    脱离轮回的关键就在于破除对表演中一切观念的执着。

    从佛陀的角度来讲,没有善与恶,没有对与错,没有苦与乐,没有得与失。

    所有这些二元对立的观念都只存在于轮回中。

    而佛陀是超越了脱离了这些观念的人。

  • 2019-06-02-不执着于象棋

    今天,我跟一个好朋友下了两盘象棋,都输了,但是我很开心。

    因为我发现我不执着于象棋了,或者说我不执着于象棋的输赢。

    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痴迷于象棋,我会研究棋谱,甚至会自己跟自己下。

    我会找每个人下棋。

    但是那个时候我会执着于输赢,赢了很开心,输了很难过,会想办法再跟别人下,一定要赢回来。

    有的时候因为对手太强大,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赢,我就会非常生气, 甚至会乱发脾气。

    后来因为要上高中大学,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下棋。

    再等到后面,我电脑上装了一个象棋2000的程序,我发现无论是我还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下不赢它,我就对象棋彻底没兴趣,或者说是绝望了。

    时间再往后,就是前几年,智能手机上可以下象棋,我又下载了一个中国象棋的app,但是我很少跟人下,我喜欢闯关。

    可能是因为我太执着输赢,跟人下棋,赢了我没多开心,输了觉得很难受,所以不愿意跟人下棋,只喜欢跟电脑下闯关的,练练脑子打发时间。

    然后就到了今天,我朋友说好久没下象棋了,要不来几盘,我也有点心动了。

    我朋友说几年前他跟我下过一次,输给我了,所以印象深刻,我自己是没什么印象了。

    但是看到他想找回场子,我肯定要给他个机会。

    然后他赢了两盘。

    我妈来叫我去吃饭,我就跟我妈走了。

    在去我妈那儿的路上,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难受,我就感觉很开心,因为我终于放下了对象棋输赢的执着。

    这种开心比赢了象棋更开心,因为从今以后象棋又会重新成为我的乐趣,而且再也不能给我带来负面的感受,就是赢了我很开心,输了我也很开心。

    按照佛家的说法,成佛就是放下对于一切的执着,这个一切包括成佛本身,当然成佛本身是要最后放下的。

    佛法就像洗去污垢的肥皂,佛法的目的是洗去烦恼,到最后污垢和肥皂都没有了,也就是烦恼和佛法都没有了,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凡人都陷入污垢里面无法自拔,而圣者又容易陷入肥皂里面无法自拔,从终极目的来看,污垢与肥皂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想这就是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所说的,佛法是一场诡计的意思吧。

    再说回象棋,放下对象棋的执着对我是一个进步,我应该属保持警醒,逐步的放下对所有事物的执着。

    因为成佛就是放下对一切执着,到最后连对放下的执着也要放下。

  • 2019-05-30-胡思乱想

    听到儿子喊爸爸,我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儿子笑嘻嘻的说,“长大以后我要在我的世界里面做一个东西。”我下意识地回答,“什么东西?”

    儿子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他想要做的那个东西,我却开始走神了。我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的儿子已经这么大啦?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在大学宿舍里面?

    我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过去和将来,看到了一个小宝宝和一个老人,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整个宇宙。整个宇宙所有的一切都能和我儿子联系到一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自140亿年前的那次爆炸。

    宇宙间所有一切的物质和现象,本质上都是能量弦的振动。普朗克长度量级的能量弦不同的方式和频率组合成了基本粒子,基本粒子组成原子,原子组成了大千世界。所以归根到底我们是能量聚合体,世间的一切现象也只是能量的聚合与消散。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我和儿子和整个宇宙都是一体的,本质上只是能量而已。

    这个时候儿子又问我,“我说这个东西怎么样,厉害吧?”我连忙看向儿子,“厉害,那是宇宙中最厉害的。”

  • 2017-04-05-关于灵魂

    在灵魂这个问题上,我很尴尬。作为一个佛教徒,其实我应该相信有灵魂或者叫做阿赖耶识。虽然有些人说阿赖耶识并不是灵魂,但是两者确实有相似的地方。作为一个信科学的人,我并不相信有灵魂或者阿赖耶识。
    在佛教看来,从根本意义上,当然是没有灵魂的,因为生死都是无明妄想,灵魂当然也是无明妄想;但是在一般意义上讲,佛教认为有阿赖耶识,其中储存着,善恶无名业的种子,我们所做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善业恶业,还是无明业,都会记录下来,这些种子在机缘成熟的时候就会,形成一定的结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其实就是佛教的因果理论。虽然这套理论从逻辑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很能安慰人心,但是很遗憾在科学看来,它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能反证。所以我是不接受的。
    当然要补充几句,我不是说我不相信因果定律,因为因果定律是一个普遍的定律,比如说你不吃就会肚子饿,不喝水就会渴,酒喝多了就会头疼,水倒出来就会往下流。我不相信的是三世因果就是说有阿赖耶识储存种子这个因果,因为听起来就像迷信一样,而且没有证据能证明也没有办法反证它是错的。
    从佛教的根本教义,也就是诸行无常,有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这四法印上面来说,也看不出来阿赖耶识放在哪儿。而且也许是我理解不到位,我总觉得阿赖耶识是跟诸行无常有点矛盾。不是一切都是无常的吗?为什么这个阿赖耶识可以例外呢?
  • 2017-03-17-正见-佛陀的证悟-摘要及读后感

    2017-03-17-正见-佛陀的证悟-摘要及读后感
    看完了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正见-佛陀的证悟》这本书。下面是摘要和读后感。
    献给印度王子-净饭王之子。
    若不是因为他,至今我还不明了我是一个飘泊的人。
    佛陀曾说,“你是自己的主宰”。
    事实上佛教基本上是非神论的-佛教徒并不相信有一个全能之神在独裁地控制着一切。
    我认为传达佛陀确实说过的话,譬如: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一切现象既非无因,也非源于创造者,而是来自于因缘;行之善恶取决于背后的动机而非行为本身等等,将这些教导给世人是非常重要的。
    李连杰推荐序
    人生就是一场戏,我是演员,而上师是导演;不熟练的演员时常忘了自己在戏中,幸好有导演指导演员演戏,并且不断地提醒演员他正在演戏;既然是戏梦一场,那就斗胆下笔吧!
    如果一个人接受下列四项真理,他就是佛教徒: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诸行无常)一切情绪皆苦(诸漏皆苦)一切事物皆无自性(诸法无我)涅槃超越概念(涅槃寂静)这四句佛陀宣说的话,称为“四法印”。
    我们大多数人并不去深思死亡的本质。我们不承认自身与环境都是由不稳定的元素所组成,只要一点小刺激就会分崩离析。我们当然都知道终有一天会死亡,但是除非是被诊断罹患绝症,大部分的人都自认暂时不会有危险。偶尔想到死亡的时候,所思索的却是“我会得到多少遗产?”或者“我的骨灰要撒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事。从这个观点来说,我们才是太天真了。
    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和净饭王一样。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让自己和他人避开真相。我们对衰朽的征象已经产生了免疫力。我们告诉自己“不要老想着这些事”,并且用正面的方式来鼓励自己。我们在生日派对中吹熄蜡烛来庆生,而事实上熄灭的蜡烛应该用来提醒自己,离死亡又缩短了一年。我们以烟火与香槟庆祝新年,让自己忘掉旧的一年永不复返、新的一年难以预料的事实。然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当这个“任何事情”令人不满意的时候,我们就会故意转移注意力,如同母亲用玩具和小摇鼓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一样。如果心情不好,我们就会去逛街、下馆子或看电影。我们编织梦想,瞄准终身成就,诸如海边别墅、徽章、奖座、提早退休、名车、好朋友、好家人、好名声,最好还要上吉尼斯世界纪录。到了晚年我们还要有个忠诚的伴侣一起坐豪华游轮旅行,或养纯种贵宾狗。杂志和电视介绍并强化这种快乐和成功的模范让人们去追求,不断地创造新的幻象来引诱我们。这些所谓成功的观念,就是我们大人的婴儿摇鼓。
    不论是念头或是行为,我们在一天当中所做的任何事,几乎没有一样显示出我们觉知生命是多么的脆弱。我们浪费时间在影城等候一部烂电影开演,或急着赶回家去看电视现场节目。当我们坐着看广告、等待……此生的光阴就逐渐消逝了。
    潜意识中,我们期待自己会到达不再需要修理任何东西的境界。总有一天,我们会“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我们深信“解决”的概念。好像我们所有经历的一切,到这一刻为止的生命,都只是在彩排。盛大的演出还没开始。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这种永无休止的处理、重新安排以及更新版本,就是生活的定义。事实上,我们是在等待生命开始。如果有人逼问,大部分的人都会承认自己是为了某种美好的将来而努力,譬如在缅因州肯纳邦克港的木屋,或哥斯达黎加的小屋中安享退休生活,或者有人梦想在中国山水画般的理想山林里,在瀑布和鲤鱼池畔的茶亭中,禅思静坐,安享晚年。
    我们的社会,会期待悉达多留在宫中,享受权势,继承王统,因为我们习惯以“你拥有什么”,而不是以“你是什么样的人”来评断他人。在我们的世界中,成功的典范就是比尔盖茨。我们很少想到甘地式的成功。在某些亚洲及西方社会中,父母要求孩子们在学校取得成就所给的压力,已经超过身心健康的承受度。孩子们要有好成绩才能申请到常春藤名校,要有常春藤的学位才能获得花旗银行的高薪职位。凡此种种,都是为了让家族的光辉永垂不朽。有些父母的家族荣耀感特别强烈,如果要选择让孩子去拯救整个村庄,或是当大企业的执行长,他们会选择后者。
    只是对老与死的厌恶,并不足以让太子离开王宫而踏入未知的世界;悉达多会采取这么激烈的行动,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合理地解释所有已生和将出生的一切众生之命运就是如此而已。如果所有生者都必须衰朽死亡,那么花园中的孔雀、珍宝、华盖、熏香、音乐、放拖鞋的金质托盘、进口的琉璃水瓶、他与耶输陀罗和罗罗的感情、家庭、国家,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会为明知终将消散或不得不舍弃的东西而流血流泪?宫殿内造作的幸福,又怎么能让他继续沉湎下去?
    他了悟到不仅人类的经验是如此,所有事物、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是如此,一切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的,因此一切事物都会改变。一切万有,没有一样是以独立、恒常、纯粹的状态存在。你手上的书不是,原子不是,甚至神也不是。因此,任何存在于人心可达之处的事物,即使只是想象的,譬如一个四臂人,都需要依赖于其他东西的存在。因此悉达多发现,无常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就是意味着死亡,而是意味着变化。任何事物和另一个事物之间的位置或关系转变了,即使是非常细微的变动,都要依循无常的法则。
    透过这些了悟,悉达多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以解除死亡的痛苦。他接受了变化是不可避免的,而死亡只是这个循环的一部分。而且他更进一步地体认到没有全能的力量能够扭转死亡之路,因此也就不会困在期待之中。如果没有盲目的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如果能了解一切都是无常,就不会攀缘执著;如果不攀缘执著,就不会患得患失,也才能真正完完全全地活着。
    悉达多太子不再需要或渴求长生不老药了。由于了悟到一切事物皆是和合而成,解构无止境,而且一切万有的各个成分,没有一项是以独立、恒常与纯粹的状态存在的,他因此获得解脱。一切和合之物(现在我们知道这是指一切事物)与其无常的本质是合而为一、不可分割的,如同水和冰块一样。将冰块放在饮料当中时,我们同时兼得两者。同样的,当悉达多看到一个人走过,即使他很健康,悉达多所看到的是此人的生与灭同时发生。
    本质上,和合的行动是被时间所限的——它有开始、中间和结束。这本书以前不存在,现在好像存在,最终它会消散。同样的,昨天存在的自我——就是你——和今天存在的自我已经不同。你不好的心情已经变好,你也许学会了一些东西,你有了新的记忆,你膝盖上的擦伤愈合了一点。我们这种看起来似乎连续的存在,是一连串受限于时间的开始与结束。即使是创世纪这个行动也需要时间:存在之前的时间、形成存在的时间以及创世纪这个动作结束的时间。
    一般而言,那些相信有全能造物主的人,都不分析他们的时间概念,因为大家都假设造物主是独立于时间之外的。如果将一切归功于全能而无所不在的造物主,我们就必须把时间的因素考虑进去。要么这个世界一直都存在着(那就没有必要创世纪了),不然就是在创世纪之前有一段时间不存在,而创世纪需要有相续的时间。因此既然创世主(我们就说是上帝好了)也遵循时间的定律,那么他也一定会改变,即使他唯一曾做的改变是创造这个世界也没关系。一个无所不在而永恒的上帝不能改变,所以最好有个无常的上帝能响应祷告并且改变天气。但只要上帝的行为是由一连串的开始和结束和合而成,他就是无常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不确定与不可靠的。
    大部分的人都接受一切生者终将死亡。然而我们对一切与死亡的定义或许不太一样。对悉达多来说,生指的是一切万有,不仅仅是花朵、蘑菇、人类,而是一切生成或和合的事物。而死亡指的是任何的解体或是解构。无常纯粹是一个简单实在的事实。不太可能有一天,某个突发的和合事物会突然变得恒常,更难想象我们能证明这样的事。
    即使经过海啸这么具摧毁性的警示,死亡与毁坏很快就会被埋藏与遗忘。豪华的度假村很快就会耸立在受难者家属前来认尸的地点。世人依旧会沉迷于组合与造作各种现实,以求取永恒的快乐。渴望“从此快乐地生活”,只不过是冀求恒常的伪装。造作这些亘古之爱、恒久快乐以及救赎之类的概念,只会得到更多无常的明证。我们的意图(生)与结果(坏)是相互矛盾的。我们所求的是历久不衰,但所作所为却正好引导我们走向衰毁。
    佛陀教导我们,至少我们心中要保持着无常的概念,不要故意去隐藏它。我们借着不断地觉察和合的现象,便会了知因缘相依。认识因缘相依,我们就会认识无常。而当我们知道一切事物皆无常,才不会被种种假设、僵化的信条(不论宗教的或世俗的)、价值体系和盲目信仰所奴役。这样的觉察力可以让我们免于受限于个人的、政治的和感情的戏码之中。我们还可以将这种觉察力导向大至想象之极,小至次原子层次。
    当悉达多提到一切和合的事物,他所指的不只是像DNA、你的狗、艾菲尔铁塔、卵子和精子等具体可认知的现象而已。心、时间、记忆和上帝,也是和合而成。而每一和合的成分,又依赖更多不同层次的和合而成。同样的,当悉达多教导无常时,他也超越了一般“结束”的想法,像是那种认为死亡只发生一次就完了的概念。死亡从生、从创造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过。每一个变化,都是死亡的一种形式,因此每一个生都包含了另一个事物的死亡。
    当无数的因缘和合在一起,而且没有障碍与干扰,结果是必然的。许多人误以为这是注定的或是运气所致,但事实上我们是有能力对条件产生影响力的,至少在起始的时候。然而,到了一个程度以后,即使我们祈求蛋不要煮熟,它还是会熟。
    就像蛋一样,所有的现象都是由无数的成分所组成,因此它们是可变的。这些无数的成分几乎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所以会让我们的期待落空。最没有希望的总统候选人可能会赢得选举,并带领国家走向繁荣富足。你助选的候选人也许会赢,然后弄得国家的经济与社会衰败,让你的生活苦不堪言。你也许认为自由左派的政治是开明的,但它也许就是法西斯和光头党之因。这种不可预料性,遍在于所有的物质、感受、想象、传统、爱情、信任、不信任、怀疑论,甚至上师和弟子以及人与神之间的关系之中。
    不管你对自己的宗教或对自己不信仰宗教感到自豪,信仰在你的生活中都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不信也需要信仰:对自己基于多变情绪的逻辑和理性完全盲目的信仰。所以,不再相信过去所深信的事物一点也不足为奇。信仰的非逻辑本质是非常明显的。事实上,它更是最和合及相互依存的现象。信仰可以单纯地由一个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的恰好的注视所引发。你的信仰也可能只靠表象的和谐。比如说你讨厌女性,正好遇上一个宣扬仇恨女性的人,你就会觉得那个人强而有力,同意他的看法,并且对他有信心。有时甚至像是共同喜好鱼这种小事,都会提升你的虔诚心。或是某人或某个团体能减少你对未知的恐惧,也有相同的作用。另外,你所成长的家庭、国家、社会,也都是所谓信仰这个和合物的成分。
    明了和合的道理,了解即使只是煮熟一颗蛋也要牵涉到非常多的现象,对我们有很多好处。当我们学会了解每一件事物及状况的各个和合部分,我们就能学习培养宽容、谅解、开放与无畏。恐惧和焦虑是人类心智中主要的心理状态。恐惧的背后是对确定性不断的渴求。我们对未知感到恐惧。人心对肯定的渴望,是根植于我们对无常的恐惧。
    当你能够觉察不确定性,当你确信这些相关联的成分不可能保持恒常与不变时,就能生起无畏之心。你会发现,自己真正能准备好面对最坏的状况,同时又能容许最好的发生。你会变得高贵而庄严。这种特质能增强你的能力,不论是在工作、作战、谈和、组织家庭,或是在享受爱和情感关系。知道下个转弯处就有某件事等着你,接受从此刻起有无限的可能存在,你将学会运用遍在的觉性和预见的能力,如同英明的将军一般,胸有成竹,毫不惊慌。
    将悉达多对无常的理解应用到男女关系上,让我们想到朱丽叶对罗密欧说的一句深刻话语中所描述的愉悦。她说:“离别是如此甜蜜的忧伤……”离别,往往是男女关系中最为深刻的经验。每段关系最终都会结束,即使不是别的原因,也会由于死亡。如此一想,我们对每段关系的因缘就会更珍惜与理解。这在另一半罹患不治之症时更为强烈。没有天长地久的幻想,反而有意想不到的解脱:我们的关怀与爱心变得没有附带条件,而欢乐常在当下。当另一半来日有限时,我们会更自然也更满愿地付出爱和支持。
    但我们常常忘记自己的来日一直都是有限的。即使理智上知道有生必有死,一切和合终将分散,我们的情绪状态还是常常会回到相信恒常的模式,完全忘记相互依存性。这种习气会造成各种负面的情况,像是偏执、寂寞、罪恶感等等。我们会觉得被欺骗、被威胁、被虐待、被冷落,仿佛这个世界只对我们不公平。
    佛陀不是一个悲观者,也不是末日论者,他是重视实际者,而我们却多是逃避现实者。当他说一切和合皆是无常,他并不认为那是坏消息,而是简单、科学的事实。根据你的观点,以及对这个事实的了解,无常可以是通往启发与希望、光荣与成功的大门。例如,全球暖化和贫穷是贪婪的资本主义条件下的产物,但这些不幸都是可以反转的。这就要感谢和合现象无常的本质。我们不用依靠神的旨意这种超自然能力,只需要单纯地了解和合现象的本质,就能扭转乾坤。当你了解现象,就能操纵它们,因而影响因和缘。你可能会很惊讶地发现,像是拒用塑料袋这样小小的一步,就能延缓多少全球暖化的问题。
    我们能认清因缘的不稳定,就会了解自己有力量转化障碍,并且完成不可能的任务。生活中的各个层面都是如此。如果你现在没有一辆法拉利,你完全有可能创造出因缘而拥有一辆。只要世上有法拉利,你就有机会去拥有它。同样的,如果你想活久一点,可以选择不抽烟和多运动。合理的希望是存在的。而绝望,和它的反面——盲信一样,都是相信恒常的结果。
    你不只可以改变外在的物质世界,也能改变内在的情绪世界。例如,经由放下野心,将焦躁的心转化,让它趋于平静;或者为人和蔼,乐善好施,以便营造好名声。如果我们都能训练自己去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就能在家庭、邻里、国际间增长和平。
    这些都是我们在世间法上如何影响和合现象的例子。悉达多也发现,即使最可怕的地狱与惩罚,也是和合而成,因此是无常的。地狱不是永远存在于地底下某处,而受惩罚者永远在那儿受折磨。它比较像是场噩梦。你梦到被一只大象践踏,这是由各种条件所产生的。首先,是你睡着了,其次,你可能有过与大象相处不愉快的经验。不管噩梦持续多久,在那段时间里,你是身处地狱。然后,因为有闹钟的因缘,或者只是因为睡够了,你醒了过来。那场梦就是暂时的地狱,而它和我们概念中真正的地狱,没有什么不同。
    无常的概念并非预言世界末日或天启,它也不是对人类罪恶的惩罚。它没有本具的正面或负面,只不过是事物和合的过程之一部分而已。我们通常只想要无常的一半过程。我们只要生而不要死,只要得而不要失,只要考试的结束而不要它的开始。真正的解脱来自领受整个循环,而不是紧紧抓住自己喜欢的部分。谨记因缘的变异与无常,不论是正面或负面的,我们就能善用它们。财富、健康、和平、名望,和它们的反面一样,都是暂时的。而且悉达多当然不会偏好天堂美景或天堂经验,它们也都是无常的。
    这世上一切存在或运作的事物,一切想象和实体所构成的,一切心中所想的,甚至心的本身,绝对不会一成不变地存在。有些事情也许会持续你一生经验这么长,甚至可能延续到下一代,但是它们也可能消逝得比你预期的更早。不论如何,终究会变化是无可避免的。这和或然率或几率没有关系。如果你感到绝望,记住这一点,你就不会再有绝望的理由,因为让你绝望的原因也将会改变。凡事都会改变。澳洲成为中国的一部分,荷兰成为土耳其的一部分,不是不能想象的;你会致人于死或余生困在轮椅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有可能成为亿万富翁、全人类的救世主、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或是证悟的人。
    问一个佛教徒“什么是人生的目的?”是不恰当的。因为这个问题暗喻在某一个地方,也许在一个洞穴之中或者在一个山巅之上,存在着一个究竟的目的。仿佛我们可以透过追随圣者、阅读书籍以及熟悉秘教修行,来解开这个秘密。如果这问题是假设在亿万年以前,有某个人或神设计了一个人生目的的图表,那么它就是一个有神论的观点。佛教徒不相信有一个全能的创造者,而且他们不认为生命的目的已经或需要被决定和定义。
    对佛教徒比较适当的问题是“什么是生命?”就我们对无常的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非常明显:生命是一个巨大的和合现象,因此生命是无常的。它是随时变化、短暂无常经验的集合。虽然有各式各样的生命形式存在,但其共通点是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希望受苦。我们都想要快乐,无论是总统、亿万富豪,或是辛勤工作的蚂蚁、蜜蜂、虾子和蝴蝶,大家都想要快乐。
    当然,在这些生命形态之中,痛苦和快乐的定义有极大的区别,即使在范围相对较小的人道之中,也是如此。即使在个人身上,痛苦和快乐的定义也时有变动。一个轻佻的调情时刻,可能因为其中一人想要更认真的关系而突然变调,期待转为恐惧。我们许多人从所处的社会学习快乐和痛苦的定义;社会秩序支配我们衡量满足的准则。这是一套共同的价值标准。这种把群体标准视为个人标准的习惯,在幼年时就开始形成。
    在个人和文化两方面,我们采取外来的和外在的方法,来获得快乐,克服痛苦,却不了解这些方法常常带来事与愿违的结果。我们的不适应带来了新的痛苦,因为我们不仅仍在受苦,而且更觉得从自己的生活中疏离,无法融入体制之中。有些快乐的文化定义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用的。一般来说,银行账户里有一点钱、舒适的住所、足够的食物、好穿的鞋子及其他基本的生活条件,确实能够让我们感到快乐。但是,印度的苦行僧(sadhus)和西藏走方的隐士之所以感到快乐,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一个钥匙圈——他们不必恐惧财产会被别人偷走,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锁起来。
    悉达多当时也是在试图根除痛苦。他以开放的心灵来探索痛苦,透过勤奋不懈的沉思,悉达多发现,追本溯源,导致痛苦的是人的情绪。事实上,情绪即是痛苦。无论如何,直接或间接的,一切情绪都生起于自私,也就是说,它们都与执著于自我有关。更进一步,他也发现,情绪虽然看似真实,但不是一个人本具存在的一部分。它们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某个人或某个神强加在我们身上的诅咒或植入。当某些特定的因与缘聚合在一起的时候,情绪就会生起,例如当你突然认为某个人在批评你、忽视你,或者剥夺你的利益时。然后,相对应的情绪就会接着生起。在接受、陷入这些情绪的当下,我们就失去了觉知和清明。我们“被鼓动”了。因此悉达多发现了他的解决方法——觉知。如果你认真地想要根除痛苦,你必须培养觉知,留心你的情绪,并且学习如何避免被鼓动起来。如果你像悉达多一样地检视情绪,试图找出它们的起源,你将会发现它们根植于误解,因此根本上是错误的。基本上,所有的情绪都是一种偏见,在每一种情绪之中,都存有分别心的成分。
    如同被火圈所吸引、激动甚或惊吓的孩童一般,我们对自己身体的外观和健康状态有着种种的情绪。当我们看到火圈时,成年人通常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形象而已,不会被鼓动。理性告诉我们,火圈是由组合的部分所造成——一只转动的手握着一个燃烧的火把。没有同情心的大哥大姊们可能会傲慢地嘲笑这个小弟或小妹。但是身为成人的我们看得到火圈,因此能够了解孩子们为何如此入神,特别如果是在夜间,加上舞者、迷幻音乐和其他动作伴随表演的时候,更令人目眩神迷。甚至连我们成年人,即使知道这虚幻的本质,也可能会兴奋起来。根据悉达多的观点,这种了解就是慈悲的种子。
    随着禅定的精进,悉达多开始了悟所有现象的虚幻本质。他以此了悟,回顾了过去的宫廷生活、宴会及孔雀园、他的朋友与家人。他了解到所谓的家庭恰如客栈或旅馆,不同的旅客进驻,有了短暂的联系。最终,这些聚集的人们在死亡来临或更早时就会各散东西。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或许会培养出信任、责任、爱,以及对成败的共同价值观,各式各样的戏剧都因之产生。
    悉达多能够清楚地看见,家庭、爱和团圆的想法,以及宫廷生活的一切迷人现象,很容易让人们深陷其中。他看见了其他人所见不到的,恰如成年人见到火圈一般,知道这一切只是幻象、和合,不具本质的部分而已。但是如同仁慈的双亲,悉达多不因为孩子们的迷惑而自觉骄慢或高人一等,反而看见这个轮转之中,没有恶,没有善,没有过失,因此也没有责怪,这使得他的解脱,带有极大的悲心。
    看透了宫廷生活的表象,悉达多现在能够看见自己的身体是不具本质的。在他的眼中,火圈和身体具有相同的本性。如果有人相信其中之一真实存在——不论是短暂的或恒常的——那么他的信念就是根源于误解;如此,便是失去了觉察,也就是佛教徒所说的无明。我们的情绪,就是从这无明所生起。从失去觉察到情绪生起的过程,可以用四真谛完全解释。
    这个世间存在着无以计数的各种情绪。每一刹那,无数的情绪因为我们的误判、偏见和无明而产生。我们熟悉爱与恨、罪恶与无辜、虔诚、悲观、忌妒和骄慢、恐惧、羞愧、悲伤和喜悦,但是情绪不只这些。有些情绪在某些文化中有字眼可以形容,而在其他文化之中却没有,因而被视为“不存在”。根据佛教徒的说法,还有无数的情绪尚待命名,甚至有更多超过我们逻辑世界的定义能力的情绪。有些情绪看起来是理性的,但大多数是非理性的;有些似乎平和的情绪,却根源于攻击性;有些则是几乎察觉不到的。我们可能认为某个人丝毫不动感情或漠不关心,但这本身也是情绪。
    所有这些不同的情绪及其结果,都来自于错误的理解,而这个误解来自一个源头,也就是所有无明的根源——执著于自我。自我只是另一个误解。当我们看着自己的身体(色)、感受(受)、想法(想)、行为(行)和意识(识)的时候,我们通常制造出一种自我的概念。人们受制约,把这种概念视为恒常而且真实的。举起手来,我们认为我就是这个形体。我们认为我拥有这个形体,这是我的身体。我们认为,形体就是我,我很高。我们指着自己的胸膛,认为我住在这个形体之中。我们对于感受、觉知和行为也这么想。我有感受,我是我的觉知……但是悉达多了悟到,不论是在身体里或外,都找不到一个独立存在的实体,足以被称为自我。如同火圈的视觉错幻一般,自我也是虚幻的。它是谬误的,基本上错误,而究竟上不存在。但是如同我们会被火圈所迷惑一般,我们也全都被自我所迷惑了。执著于谬误的自我,是无明的荒谬行为。它不断地制造更多的无明,导致了各种痛苦和失望。
    当悉达多发现没有自我,他也发现没有根本存在的邪恶,而只有无明。他特别地深思无明如何创造出自我的标签,将它附着于完全没有根基的和合现象上,加以重要性,然后拼命地去保护它。他发现,这个无明直接导致痛苦和伤害。无明单纯的就是不了解事实,或对事实了解不正确,或认识得不完整。所有这些形式的无明,都导致误解和误判,高估和低估。任何源自无明所做的行为,都是冒险。我们在不了解或不完全了解的情况下行动,就不会有信心。我们根本的不安全感因此而生起,创造出所有这些有名或无名、已知或未知的各种情绪。
    悉达多了悟到自我并非独立存在,自我只不过是一个标签,因而执著于自我就是无明,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发现。然而,虽然自我这个标签或许毫无根据,要摧毁它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执著于这个称做自我的标签,是所有的概念中最难以破除的。
    自我,如同魔罗一般,威力强大且贪得无厌,自我中心且虚伪欺诈,贪求众人目光、机敏伶俐而且爱慕虚荣。我们很难记住,自我如同火圈的幻象一般,是和合而成,不独立存在而且善于改变。从无法追忆的时候以来,我们就一直耽溺于自我。它是我们认同自己的方式。它是我们的最爱,但有时候又是我们的最恨。我们以最大的努力试图去证实的,就是它的存在。几乎我们所做的、所想的或所拥有的每一件事物,包括我们的心灵道路,都是为了要确认它的存在。是这个自我,害怕失败,渴望成功;害怕地狱,渴望天堂。自我厌恶痛苦,却喜爱引起痛苦的原因。它愚蠢地以和平之名发动战争。它希望觉醒,却厌恶觉醒的道路。它希望做社会主义的工作,却要享受资本主义的生活。当自我孤独的时候,它会渴望友谊。它对其所爱的占有欲,会展现为激情,甚至可能导致侵略。它的假想敌——例如设计用来征服自我的心灵道路——常常被它收买,并且被吸收成同伙。它耍弄诡计的技巧,几乎无懈可击。它像桑蚕一般,把自己织进茧中,但它不像桑蚕,因为不知道如何找到出路。
    魔罗想要争取更多追随者,因而聪明地鼓吹自由,但是如果有人真的行使自由,他不一定会喜欢。基本上,我们只想要让自己,而不想让他人拥有自由。如果我们真的行使所有的自由,就不会去参加任何派对了。这个所谓的自由和民主,只不过是魔罗另一个控制的工具而已。
    广义而言,快乐的定义是,一个人拥有完全的控制、自由、权利、安逸,没有障碍,没有束缚。这意指有选择的自由或不选择的自由。能安然地积极活跃,或安然地从容悠闲。
    有些事情我们能做,而将世界扭转成于己有利,例如,服用维他命让自己变得强壮,或喝一杯咖啡来提神。然而我们无法让世界保持静止不动,好让另一场海啸不会发生。我们无法阻止鸽子去撞击挡风玻璃,也无法控制高速公路上的其他驾驶者。我们人生的一大部分,是在努力让其他人高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感到舒适。和一个老是发脾气的人生活在一起,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是,我们无法让另一个人的情绪永远保持昂扬。我们可以尝试,甚至有时候会成功,但是这样的操控需要大量的维修和保养。只在恋爱初期说一次“我爱你”是不够的。你必须要做正确的事情—-送花,关怀一直到最后。只要你一次没做到,你所建构的一切都可能会分崩离析。而有时候,即使你关怀备至,你的对象也可能会误解,可能不知道如何接受,也可能完全不接受。一个年轻男子期待着和他的梦中情人共享一顿烛光晚餐,想象那个夜晚将如何开展,他将如何赢得她的芳心;但是,那只是他的想象,他的猜测。不论有没有依据,都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基本上,我们无法永远百分百准备妥当。因此,我们的障碍和对手只需要做百分之一的准备,就能够造成所有的伤害。
    我们或许会认为,自己不是真正地在受苦。即使是在受苦,也没有那么糟糕。我们不是活在贫民窟中,或在卢旺达被屠杀。如果这种态度来自真正的知足和珍惜拥有的事物,那么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珍惜悉达多会认为是可取的。但是,我们鲜少真正地满足;我们的心里有一种永不休止的唠叨,想要从生活中获得更多,而这种不满足就导致了痛苦。
    悉达多的解答是—-培养对情绪的觉察。如果情绪正在生起的时候,你能够有所觉察,即使只是一点点,就能够限制它们的活动;它们变成象有监护人在旁的青少年。有人在监视着,魔罗的力量就会减弱。悉达多没有被毒箭所伤,因为他觉察到这些只不过是幻相。同样的,我们自己强大的情绪,也可以变成象花瓣一般地不具杀伤力。当天女接近悉达多的时候,他清楚地了解,她们如同火圈,只是和合而成的,因此她们失去了诱惑力,无法动他一丝一毫。同样的,只要了解我们所欲求的对象事实上是和合而成的现象,就能破除诱惑的魔咒。
    当你开始注意到情绪所能够造成的损害,觉知就会开始发展。当你有了觉知—-举例来说,如果你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你就会了解在面前的危险。你仍然可以继续前行,带着觉知在悬崖上行走不再那么恐怖,事实上,它反而是非常刺激的。不知才是恐惧的真正根源。觉知不会妨碍你的生活,反而让生命更加充实。如果你正在享用一杯茶,而且了解短暂事物的甘与苦,你将能够真正的享受那杯茶。
    悉达多征服了魔罗和他的魔军,证悟了本具存在的空性。他了解了我们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所知的一切存在,纯粹只是空性,而我们不过将某种“真实性”附加或标示于其上而已。人们将世界标示或理解为真实,是来自于强烈的个体与集体的习气—-我们所有的人都这样做。这个习气如此地强大,而空性的概念对我们而言又是如此地无趣,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去追求如同悉达多那样的了悟。相反地,我们恰如在沙漠中走失的旅人,瞧见远处有生气盎然的绿洲,这绿洲只是热气在沙上的反射而已,然而,由于绝望、饥渴与期待,这位迷失者把它看作是水。他用尽了力气,走到那儿,才知道这是海市蜃楼,于是极度失望。
    纵然我们不认为自己这么绝望,而且相信自己是受过教育、正常、清醒的,但是当我们看见及感受一切都是真实存在时,我们的行为就如同那位沙漠中的迷失者。我们急切地想要找到真实的伴侣关系、安全感、表扬、成功,或只是安详宁静。我们甚至能抓到与欲望相似的东西。但就象那位迷失者,当我们依赖外在的实体性时,终究会失望。事物并不如其所显现—–它们是无常的,而且不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如果我们象悉达多一样确实地去分析,就会发现诸如形体、时间、空间、方向、大小等附加的标签,都很容易被解构。悉达多了悟到,甚至自我都只存在于相对的层次,恰如海市蜃楼一般。他的体悟,终止了期待、失望与痛苦的循环。在证悟的时刻,他自忖,我已找到了一条深奥、安详、非极端、清晰、满愿又有如甘露一般的道路。然而,如果我想表达它,如果我想教给他人,没有人有能力听闻了解。因此我将留在林中,安住于此祥和状态之中。据说,天王因陀罗和梵天听到了悉达多的计划,现身恳求他不要退隐林中,请他为众人说法。他们说,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能了解你所有的教法,但是有少数的人可能会了解,能帮助这些少数的人,就非常值得了。
    以有限的理性,我们对什么是有道理的,什么是有意义的,有一套定论—-而空性却超越了这个限制。这似乎是由于人的心智以一种不恰当的逻辑系统在运作,因此纵然同时有着无数其他逻辑系统可供使用,空性还是无法装进我们的脑袋。我们的操作是总以为这一刻之前有数千年的历史,而假如有人告诉我们整个人类进化就在啜一口咖啡的瞬间发生,我们就无法了解。同样的,当读到佛教经典上说地狱的一天等同于五百年,我们会想这些是宗教家试图恐吓我们顺服而已。然而,想象和你的挚爱共度一周的假期—-时间象弹指般就消逝了。而与流氓强奸犯一同关在牢里过一夜,就象度日如年。如此去感受,时间也许就不那么确定了。
    悉达多并非不理性,他只是明确地指出一般的、理性的思惟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或不愿超越我们自己的舒适区去了解。用昨日、今日、明日这种线性的概念来操作,比起说“时间是相对的”,来得实用得多。我们没有被设定成这么想的:我能不改变大小或形状而进入那牦牛角。我们不能破除大和小的概念;相反的,我们一直被世代传下来的安全而狭隘的观点所局限。然而,当这些观点被审视时,却都站不住脚。举例来说,这个世界如此依赖的线性时间观念,无法说明时间没有真正的起始也没有终止的事实。
    我们用这种充其量只能说是不准确的理性,将事物度量或标示为真实存在的。在我们认证的过程中,功能、延续性及共识这三者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们认为如果某个事物有功能—-举例来说,你的手似乎有拿着这本书的功能—-那么它一定以一种恒常、究竟、有效的方式存在。一只手的照片就不能有相同的功能,所以我们知道它不是真正的手。类似的,如果某个东西似乎有个持续的品质—-例如我们昨日见到一座山,而今天它还在那儿—-我们确信它是“真的”,而且明天,后天还会在那儿。而当其他人确认他们也见到同样的东西时,我们就更加确信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当然,我们并非随时随地都在有意识地推论、确认、标示事物的真实存在—-这是在我真实存在的手中的一本真实存在的书—-我们是在潜意识相信这世界确实存在之下来操作,而这影响了我们日常生活每一刻的思想及感受。只有在极少的状况下,当我们照镜子或看到海市蜃楼时,才认为有些东西只是表象而已。镜中并无血肉,海市蜃楼中并没有水。我们“知道”它们不是真的,它们没有本具存在的本质。这一类的理解,本来可能带我们更深入,但我们只停留在理性心智所允许的范畴而已。因此当我们听到一个人不改变尺寸,就可钻入牦牛角中时,我们没有太多选择—–我们可以很“理性”,认为这根本不可能而驳斥它;或者我们引用某种对法术的神秘信仰或盲目崇拜而说,当然,密勒日巴是多么伟大的瑜珈行者,当然他能这么做,甚至还不只是这些呢。这两种见解都是扭曲的,因为否认是一种低估,而盲信则是一种高估。
    经由不停的思索,对于这些惯用的预测、理性化及贴标签,悉达多清晰地看到了它们的错误。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习惯是行得通的—-我们的世界似乎是根据这些习惯在运作。当我们人类谈到某个东西真正而确实存在时,会说它是确定、非想象、真实、可证明、不改变而且无条件的。当然,某些东西我们说它会改变。花苞开成一朵花,当它在改变时,我们仍然认为它是一朵真实存在的花。这种成长和改变,是我们对花之本性所具有的固定概念中的一部分。如果它变得恒常不变,我们反而会讶异。因此在这个观点上,我们对改变的预期是不变的。
    一条河,水在流,永远在变,然而我们仍然称它为河流。如果一年之后我们再度造访,会认为它是同一条河。但它是如何相同的呢?如果我们单独挑出一个面向或特性,这相同性就不成立了。水不同了,地球在银河中转动的位置也不同了,树叶已落,新叶又长出来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相似于我们上次见到的河流表象而已。以“表象”作为“真实”的基础是相当不可靠的。经由简单的分析,就能显示出我们一般认为的所谓真实的基础,都只是一些模糊的概括和假设。虽然悉达多也使用一般人定义“真实”时所用的字眼—-非想象的、确定的、不改变的、无条件的—-但他更精确地使用这些字眼,而非概括性的。在他的观点中,不改变必须意指在所有的方面都不改变,甚至经过彻底的分析后,仍然绝无例外。
    我们一般人对真实的定义来自于不完整的分析,如果分析带来了令人舒服的答案,如果它给了我们所想要的,我们就不再深入了。这真的是个三明治吗?答案,如果它给了我们所想要的,我们就不再深入了。这真的是个三明治吗?这尝起来象三明治,因此我吃了。分析就停在此处。一个男孩在寻找伴侣,见到一个女孩,她看起来蛮漂亮的,于是他停止分析,就上前接触了。失望因而无法避免。悉达多的分析却持续深入,直到三明治和女孩都只是原子,甚至连原子都无法存在于他的分析中。终究什么都没有找到,他于是免除了失望。
    悉达多发现,要确定某个东西真实存在的唯一办法,就是证明它独立存在,而且不需要诠释、不能造作或不会改变。对悉达多而言,我们日常生活中一切似乎能作用的机制,不论是身体的、情感的及概念的,都是由不稳固、不恒常的部分所聚合而成,因此它们随时都在改变。我们可以在惯常的世界中了解这个论点。举例来说,你可以说你在镜中反射的影像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需要依赖你站在镜子前面才行。如果它是独立存在的,那么你的脸不在镜前时,它也应该存在。类似的,事物要真实或独立地存在,就不能是被制作或被创造的,因为这要依赖制造者。
    我们看着一个火圈,毫无疑问地能了解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我们能接受,只要所有的部分都一起正常运作,它就真的是一个火圈——至少在目前是。但是为什么对手里拿着的书或身体躺着的床,我们就不能这样想呢?它看起来象本书,其他人也视它为一本书,它的作用是一本书;但当你分析它时,也可能应用这个“在目前是”的原则。我们生命中的一切觉受都是“在目前是”。事物目前显现出存在,我们就是没有勇气或意志,如此地看待事物。加上由于我们没有以部分看待事物的智慧,便将就地视它们为整体。如果孔雀身上的羽毛都被拨光了,它就不再令我们惊叹了。然而,我们并不热切地想降服于这种世界观。这就好像蜷曲在床上做好梦,略微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想醒来一样。或者象是看到美丽的彩虹,怕它消失而不想走近一般。有醒来的勇气,并且加以检视,就是佛教徒所说的出离心。与一般的信仰相反,佛教的出离不是自我惩罚或禁欲主义。悉达多愿意而且能够见到,我们一切的存在,都只是标签附加在并不真实存在的现象上而已。经由此,他觉醒了。
    事实上,在悉达多的教法中,并不特别反对美丽和享乐甚于其它的任何概念--只要我们不认为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而迷失其中。
    在佛教哲学中,一切为心所觉受之事物,在心未觉受之前不存在;它依存于心。它不独立存在,因此它不真实存在。但这并不表示它没有某种程度的存在。佛教徒称这觉受世界为“相对真理”--这是被我们凡夫心度量而且标示的真理。要认定为“究竟”,真理必须非造作而成,它不能是想象的产物,而且必须不依靠诠释。
    在佛教哲学中,一切为心所觉受之事物,在心未觉受之前不存在;它依存于心。它不独立存在,因此它不真实存在。但这并不表示它没有某种程度的存在。佛教徒称这觉受世界为“相对真理”--这是被我们凡夫心度量而且标示的真理。要认定为“究竟”,真理必须非造作而成,它不能是想象的产物,而且必须不依靠诠释。
    虽然悉达多证悟了空性,但空性并不是由他或任何人所制造的。空性不是悉达多获得天启的结果,也不是为了让人们快乐所发展出来的理论。不论悉达多开示与否,空性即是如此。我们甚至不能说它一直都是如此,因为它超越时间,而且不具形式。空性也不应被解释为存在的否定(也就是说,我们不能说这个相对的世界不存在),因为要否定某个事物,你就要先承认有某个东西可以被否定才行。空性也不会消除我们日常的经验。悉达多从来没说过有什么可以取代我们所觉受的更壮丽、更美好、更纯粹或更神圣的东西。他也不是虚无主义者,否定世间存在事物的显现与功能。他并没有否定彩虹的显现,他也不是说根本没有那杯茶。我们能享受经验,但仅仅由于能够经验某事,并不代表它就是真实存在的。悉达多只是建议我们检视自己的经验,而且思惟它可能只是一种暂时的幻相,如同白日梦一般。
    如果有人要你展开双臂飞翔,你会说我不能飞。因为在我们相对世界的经验中,飞翔实质上是不可能的,就好像躲进牦牛角一样。但是,假设你在睡眠中梦见自己在空中飞翔,如果在梦中有人说,人类不能飞翔,你会说,可以啊,你看!然后你会飞走。悉达多会同意这两种情况--当你醒着时,你不能飞;而当你睡着时,你能飞。这道理是在于因缘是否具足;要能飞翔的一个缘,是睡眠。当你没有它,你就不能飞,有了它,你就能飞。假设你梦见你能飞,而醒来后还继续相信你能飞,那就麻烦了。你会掉下来,而且会失望。悉达多说,即使在相对世界中醒着,我们还是在无明中沉睡,如同在他出走那夜的宫女一般。恰当的因缘聚合时,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但当因缘消散,显现也就停止。
    悉达多将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经验视如一场梦,他发现我们的习性执着于此梦幻般相对世界的显现,认为它是真实存在的,因而落入痛苦和焦虑的无尽循环之中。我们深陷于睡眠之中,如同桑蚕在茧中冬眠。依据我们的投射、想象、期待、恐惧和迷惑,编织出一个现实。我们的茧变得非常坚实而绵密。我们的想象对自己来说是如此地真实,因而困在茧中,无法脱身。然而,只要了解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想象,就能让自己解脱。
    要从这睡梦中醒来必然有无数的办法。了悟来自内在对我们才有用。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从习气、想象和贪着中觉醒。修心和禅定是处理心流最迅速、最安全、最有效的方法。如同悉达多所说,你是自己的主人。
    在短暂清明的时刻,我们或许可以了解抽象概念的空性;譬如美和丑,这些本来就是见仁见智。但对于非抽象的事物,比如需要修理的车子、要付的账单、威胁健康的高血压、支持我们又需要我们支持的家人等等,就很难了解它们的空性了。我们不愿或不能视这些为幻相,是绝对可以理解的。但是,执迷于顶级时装、高级餐饮、名流地位、精英俱乐部会员等这种奢华时,就相当可笑了。许多人纵容自己在每个房间都装电视,或者将拥有二百双鞋子视为必需。在亮丽的服饰店里,购买一双Nike球鞋或Giorgio Armani西装的愿望,已经是远远超过维生需求的本能了。甚至有人在店里为抢购手提包而打起架来。商品包装和市场研究的和合现象是如此地精密算计,使我们变成追求标签的傻瓜,接受一些完全和材料价值无关的荒唐价码。甚至从政治的角度上看,我们也完全忘记了童工的问题。由于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些东西是有价值的,因此对一位注意形象、酷爱 Louis Vuitton的人,很难让她了解她对这真皮手提包的迷恋是无自性的,更不用说让她了解这手提包本身无自性。由于大众文化的不断强化,资产阶级身分和标签的重要性在我们的心中变得更坚实,也把我们的世界变得更不真实。
    “蛇与绳索”是佛教说明空性的经典例子。假设有一个胆小鬼叫杰克,他对蛇有恐惧症。杰克走进一个幽暗的房间,看见一条蛇蜷曲在墙角,顿时惊吓不已。事实上他看到的是一条有花纹的亚曼尼领带,但是由于惊慌,他误认所见的东西,严重到可能把他吓死的程度--被一条不真实存在的蛇给吓死。当他认为那是一条蛇的时候,所经历的痛苦和焦虑,就是佛教徒所说的轮回(samsara),那是一种心理陷阱。幸运的是,杰克的朋友姬儿走进了房间。姬儿沉稳、正常而且知道杰克以为自己看到一条蛇。她可以开灯,跟他解释这儿并没有蛇,事实上只是一条领带。当杰克知道自己是安全的,这种解放就是佛教徒所说的涅盘(nirvana)--解脱与自由。但杰克的解放是根基于一个虚假的威胁的消除。本来就没有蛇,本来就没有任何会造成他受苦的东西。
    很重要的是要了解,当姬儿开了灯,指出这儿并没有蛇的时候,她同时也说明了并没有“蛇之消失”。如果她诚实的话,她不能说蛇现在走了,因为从来就没有蛇在那儿。她也没有把蛇变不见,正如悉达多并没有制造空性一般。这就是悉达多坚持他不能挥挥手就把别人的痛苦祛除的原因。他自己的解脱也不能像某种奖品,分块赠送或与人共享。他所能做的只是解释他的经验,告诉大家其实从头就没有痛苦,就好像为我们开灯一般。
    当姬儿见到杰克吓呆时,她有一些选择。她可以直接地指出这儿并没有蛇,或者她也可以用善巧方便,将“蛇”引出这个房间。但是假如杰克已经惊吓到无法分辨蛇和领带,即使开了灯,而姬儿不善巧的话,她也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如果她拿了领带在杰克面前摇晃,他可能心脏病发作而死。但如果姬儿够善巧,知道杰克被迷惑了,她可以说,是的,我看到蛇了,然后小心地将领带取出房间,让杰克暂时感到安全。也许过了一会儿,当他稍事放松后,再温柔地带他去了解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没有蛇。
    如果杰克根本就没有进这个房间,如果根本就没发生过误解,那么整个看见或没看见蛇的景象就毫无意义了。然而因为他看见了一条蛇,陷于此景象之中;而且由于他因恐惧所瘫痪,就想要有逃离的方法。悉达多的教法就是这种解脱的方式,而他的开示就叫做“法”。“法”有时被称为一条“神圣”的道路,然而严格来说,在佛教中并不存在神性。一条道路就是一个方法或工具,带领我们从一处到达另一处;在此,“法”就是带领我们走出无明,抵达无无明的道路。我们用“神圣”或“崇高”的字眼来形容,是因为法的智慧能让我们从恐惧和痛苦中解脱,而这一般而言,是神的角色。
    我们的日常经验充满了不确定性,偶尔的欢乐、焦虑,以及似蛇一般缠绕着我们的情绪。我们的期待、恐惧、野心,以及普遍的歇斯底里创造了黑暗和阴影,因而让这条蛇的幻相更加生动。如同胆小鬼杰克般,我们在黑暗房间的各个角落搜寻解答。悉达多教法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我们这些胆小鬼了解,我们的痛苦和妄想都只是基于幻相而来的。
    虽然悉达多不能以挥挥魔杖或某种神力来抹去痛苦,但在开灯这件事情上,他是非常善巧的。他提供了许多道路和方法来发现真相。事实上,在佛教中有成千上万的道路可循。为何不把它们简化成一种方法呢?正如不同的疾病需要有不同的药方一样,对不同的习气、文化及态度,不同的方法是必要的。走那一条路,需要看弟子的心态以及上师所具有的善巧而定。悉达多没有一开始就用空性来惊吓大家,反而以一般的方式,诸如禅定以及行为规范--做正确的事、勿盗窃、勿妄言等来教导众多的弟子。根据弟子的本性,他定下了不同程度的出离及苦行,从削发到不食肉等等。对一开始无法听闻或了解空性的人,以及天性适合苦修的人而言,这些状似宗教性的严格道路很有效。
    有人以为严格的规范和善行是佛教的精要,但这只是佛陀善巧而众多方法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他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一开始就了解究竟的实相。对我们许多人来说,想了解地狱只是你自己嗔恨的觉受这种概念都非常困难了,更不用说空性的概念。佛陀不想让杰克陷在个人的“地狱”中,但因为杰克是个笨蛋,又不能告诉他去处理自己的觉受和嗔恨心。因此为了他好,佛陀开示了有一个外在的地狱,为了避免沦落该处而被丢在熔浆中煮熟,杰克必须停止纵容自己不善的负面行为和情绪。这类的教法在佛教的文化环境中非常普遍;我们常在寺院墙上看到地狱形象的壁画,其中有燃烧的肉体和恐怖而冰寒的深渊。这些图像,根据弟子的程度,可以用直接或象证的方式去了解。上根器者,了知日常地狱的源头,亦即我们的痛苦,来自于自己的觉受。他们知道并没有所谓的审判之日或审判者。当密勒日巴现身于牦牛角中时,瑞琼巴正迈向成为伟大上师之途。他具足了极大的证量在智力上了解空性,而且也有足够的了悟,能看见密勒日巴在牦牛角内,但他的证悟还不足以让他与上师同处于牛角之中,佛陀的最终目标是让杰克了解,如同这些上等的弟子们,除了他自己的嗔恨和无明之外,并没有地狱道。由于暂时减少了负面的行为,杰克因而能够转向,免于纠结于更多的觉受、疑惧和妄想之中。
    业(Karma)这个字几乎和佛教成了同义字。通常它被理解为一种道德系统的报应—-恶业与善业。然而,业只是一种因果的法则,不应该与道德或伦理混淆。包括佛陀在内,没有任何人对何为负面的、何为正面的定下基本的标杆。任何促使我们远离“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这种真理的动机或行为,都可能导致负面的后果,或恶业。任何带领我们趋近“一切情绪皆苦”这种真理的行为,都可能造成正面的结果,或善业。终究而言,不是要佛陀来审判,只有你自己明了行为背后的动机。
    你也许会认为这是矛盾的。佛陀自我矛盾,说他不存在,一切皆是空性,然后他又教导了道德和救赎。然而这些方法是必要的,以免吓走那些尚未准备好,还不能被引介空性的人。他们用了这些方法,因而变得祥和,易于接受真正的教法,这就如同说那里是有一条蛇。然后把领带丢到窗外一般。这些无限的方法就是道路。然而,道路本身终究也需要被抛弃,如同你抵达彼岸时,就得抛弃舟一般。你抵达时必须要下船。在完全证悟的那一刻,你必须抛弃佛教。精神之路是一个暂时的解答,它是在空性被了悟之前所使用的安慰剂。
    你可能还会想,了解空性的益处是什么?借由了解空性,你可以继续欣赏一切看似存在的事物,却不会把这些幻相当做真实而产生执着,不会有孩童追逐彩虹时一再的失望。你看穿这些幻相,因而能提醒自己这些从一开始就是自我创造出来的,也许你还是会被刺激或变得情绪化、悲伤、气愤或热情,但是你会有信心,如同一个看电影的人,可以放下剧情走出戏院,因为他充分了解到这只不过是一场电影。你的期待和恐惧至少会稍许淡化,就好像了解那条蛇只不过是条领带而已。
    当我们尚未证得空性,当我们不完全领悟一切事物都是幻相时,这世界会看起来非常真切、实在而坚固。我们的期待与恐惧也会变得坚实而无法控制。举例来说,如果你对自己的家庭有坚实的信念,就会对双亲会照顾你这件事有深切的期待。对街上的陌生人你不会有这种想法,他没有这种义务。了解和合现象以及了解空性,能在亲情关系当中容下一些空间。当你开始了解塑造了你双亲的各种经验、压力及情况,你对他们的期待会改变,失望也会减少。当我们自己成为父母,只要稍微了解相互依存的道理,都会有效地软化我们对儿女的期待,也可能因而让他们视为是爱。没有这种了解,我们可能有良善的动机去爱护和照顾儿女,但是我们的期待和要求可能会令他们难以忍受。
    了悟了空性的悉达多,对菩提树下的忘忧草或宫殿里的丝绸坐垫没有好恶分别。金线织成的坐垫价值较高,完全是由人类的野心和欲望造作而来的。事实上,山中的隐士也许会觉得忘忧草比较柔软而干净,而且最大的好处是坐坏了也不需要担心。你不需要对它喷药,以免猫用爪子去抓它。宫廷生活充满了这类的“珍品”,需要相当多的维修保养。悉达多是属于比较喜欢草垫的人,因此他不需要常常回家去补充什么东西。
    对悉达多而言,究竟的安歇之所,不论是天堂或涅盘,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从无明的困惑中解脱出来。如果你一定要指出一个实质的地点,那可能就是你现在坐着的地方。对悉达多而言,那是在印度比哈尔邦的一棵菩提树下,垫了一些干燥忘忧草的平石板上。直到今天,任何人都可到该地参访。悉达多所说的自由是无条件、不受限制的。靠着个人的勇气、智慧和精进,可以在此生中证得。没有任何人不具这种潜能,包括困在地狱道中的众生都一样。
    悉达多的目标并不是要快乐。他的道路并非终究引导到快乐。相反的,它是一条直接的道路,通达痛苦的解脱、妄念和迷惑的解脱。因此涅盘既非快乐也非不快乐—-它超越了一切二元的概念。涅盘是寂静。悉达多教导佛法的目的,是要让杰克这种因为怕蛇而痛苦的人完全解脱。这表示杰克必须从以为自己不再受蛇威胁而得到的慰藉中超越出来才行。他必须了解,从一开始就根本无蛇,只有亚曼尼领带而已。悉达多的目标是除去杰克的痛苦,然后帮助他了解,从一开始,就没有本具存在的痛苦之因。
    虽然快乐被认为只是一个概念,佛教典籍仍然使用诸如“大乐”等字眼来描述证悟。涅盘确实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喜乐的境界,因为没有迷惑、没有无明、没有快乐也没有不快乐,就是大乐。像是蛇的例子,能见到迷惑和无明的根源从未存在,那是更好的。当你从梦魇中醒来,会感到如释重负,但大乐好比从来就根本没有做过梦。从这个角度看,大乐和快乐不同。悉达多对他的追随者强调,如果他们真正地想从轮回中解脱的话,在此生或来生中追寻祥和与快乐是完全无用的。
    经由知识和经验所获得的证悟能够超越怀疑。我们必须完全了解,阻碍证悟的染污和迷惑,并不是固定不动的。纵然我们的障碍看起来既顽强又恒常,事实上是不稳定的和合现象。明了了和合现象的依存性以及能被操作的道理,能引导我们看到它们无常的本质,而且可以让我们确定,它们是可以完全被清除的。
    我们的本性就好比玻璃酒杯,而我们的染污和蔽障就好比污秽和指印一般。当我们买杯子时,它并没有本具存在的指印,当它被弄脏了,这习性的心认为杯子是脏的,而不是杯子上有污秽。杯子不是脏的,它只是一个上面有污秽和指印的杯子而已。这些不净物可以被清除。如果杯子是脏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杯子丢了,因为污秽和杯子就会结合成一个东西;脏杯子。但事实并非如此。污秽、指印和其它显现在杯子上的东西是缘自某些状况而来的。它们是暂时的,我们可以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将污秽洗掉。我们可以把它放在河里、水槽里或洗碗机里去洗,或者叫佣人把它洗干净。但不论我们用什么办法,目的是去除污秽,而不是去除杯子。洗杯子和洗污秽之间,有个极大的分别。也许我们会争论那只是语义的差别,洗杯子就是指把污秽从杯子上洗掉,若是如此,那么悉达多是会同意的。但如果我们认为那个杯子和原有的不太一样了,那就是一个谬见。因为杯子没有本具的指印,当你去除了污秽,杯子并没有转化—-它还是你在店里买的那个同样的杯子。
    当我们认为自己的本性是愤怒或愚痴的,而对自己达到证悟的能力有怀疑时,我们事实上是认为自己的本性是恒常不净而染污的。但如同杯子上的指印,这些情绪并非我们真实本性的一部分,我们只是从各种不利的情况之中,诸如与不善的人相处,或不了解自己行为的后果等,集结了这些污染物而已。这个本初无染污的、自己清净的本性,常被称为佛性。但这些染污和它所带来的情绪已经存在太久了,它强大到成为我们的第二本性,不时地覆盖着我们。难怪我们认为没有希望。
    要重燃希望,在佛教道路上的人可以开始这么想,我的酒杯可以洗干净,或我可以净除我的负面情绪。这和杰克认为蛇应该被移除是类似而稍微幼稚的看法。然而,能够见到事物的本初真性之前,有时候这是必要的准备工作。如果不能够觉受一切现象本来具有的清净,至少,相信自己可以达到清静的状态,能帮助我们往前努力。正如杰克想要弄掉那条蛇一般,我们想要去除蔽障,而且有勇气去尝试,是因为我们知道那是可能的。我们只须应用对治方法,来减弱造成染污的因缘,或强化与它相反的因缘,譬如说,生起慈悲心来征服嗔恨。我们热切地洗杯子,是因为相信我们可以有个干净的杯子;同样的,我们热切地想办法去除蔽障,是因为相信我们具有佛性。我们有信心把脏盘子放进洗碗机,是因为知道食物的残渣是可以被清除的。如果有人要我们把木炭洗白,我们就不会有相同的热心和信心了。
    在这无明、黑暗和迷惑之中,我们如何能探知佛性呢?飘流在汪洋中的水手,第一个希望的征兆来自于穿过黑暗风暴的一束光线。朝向它驶去,他们就会抵达光之源头--灯塔。慈悲就好比从佛性所发出的光。起初,佛性只是超越我们见地的一个概念而已,但如果我们生起慈悲心,终将能趋近它。从一个迷失于贪、瞋、痴黑暗中的人身上,也许很难看出佛性。他们的佛性是如此地遥远,我们可能以为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即便在最黑暗而暴力的人心中,还是会有慈悲闪现,虽然那可能极为短暂而暗淡。如果能珍惜重视这乍见的光芒,投入更多的能量往光源的方向移动,他们的佛性还是可以被发掘出来的。
    虽然我们用成就、抵达、祈愿等字眼来描述证悟,但究竟上我们并非从外在的来源得到证悟。较正确的说法是我们”发觉”了一直都在那儿的证悟。证悟是我们真实本性的一部分。我们的真实本性好似还在模子里尚未取出的一座金质雕像,而这外包装的模子就好比是我们的染污与无明。由于无明和情绪不是我们本性原有的一部分,如同模子不是雕像的一部分,因此有所谓本初清净这种说法。当模子破了,雕像就出现了。当我们的染污清除了,我们真正的佛性于是显现。但很重要的是了解--佛性并非神圣而真实存在的灵魂或本质。
    如果既非快乐也非不快乐,那么这证悟到底是什么东西?证悟者如何显现,如何作用?发觉我们的佛性,是什么感受?在佛教的典籍上,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通常都说这是超越我们的概念,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很多人误以为这是规避问题的狡猾答案。然而,事实上这就是答案。我们的逻辑、词汇和符号是如此地有限,连普通的舒解感觉都无法充分地表达;何况是全然舒放的经验,更难用言语来传达给另一个人。如果量子物理学家对他们的理论都难以用言语来表达,我们又怎么能希望用词汇来述说证悟呢?受困于有限的逻辑和语言之中,同时又被情绪紧紧地控制着,在这种状态下,对于证悟,我们只能付诸于想象。然而,勤奋努力加上推论逻辑,我们或可得到近似的答案,恰如你见到山顶有烟,就能推测应该有火一般。利用现有的能力,我们可以开始了解并接受,蔽障来自可以被操作的因缘,而且终究能被净除。想像没有染污情绪和负面性的状态,是了解证悟本性的第一步。假设你现在正在头痛,你即刻的愿望就是将它消除。这是可能的,因为你知道头痛不是你天生的一部分。接着你试图去了解为何头痛—譬如说,缺乏睡眠,然后你用适当的疗法来去除头痛,诸如服用阿斯匹林或倒下来睡个觉等。
    在瓦勒那西初转法轮时,悉达多就教导了这四个步骤,就是大家熟知的四圣谛:了知苦;抛弃苦之因;修息苦之道;了知苦可灭。有些人可能不懂为何悉达多需要指出“了知苦”。难道我们没有足够的智力知道自己在受苦吗?但只有痛苦在完全成熟的状态下,我们才认知到它是痛苦。对一个正在高高兴兴舔着冰淇淋的人,很难让他相信他正在受苦。然后,他才想了医生警告他要降低胆固醇和减轻体重的事。如果你能仔细探索这个状似愉快的经验,从他开始渴望吃一个冰淇淋,一直到他对肥胖和胆固醇的担心,你会发现他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纵然证悟状态无法言说,而证悟者又无法为凡夫心所认出,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问,悉达多是谁?他做了什么伟大的事而如此令人赞叹?他显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迹?在佛教中,证悟者并不是由其超自然能力(如飞行),或某种身体特征(如第三眼)来断定的。虽然佛陀本人常被描述为庄严殊胜、身呈金色、手柔软、具帝王相,但这些形容主要对无知的土包子或象杰克一般的人才有吸引力。在严谨的佛教经典中,并不夸耀佛陀能飞翔以及显神通的事迹。事实上,在口传教法中,一再地告诫佛弟子不要被这些不重要的特质所迷惑。虽然他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但从来不被认为这是他伟大的成就。他最伟大的成就是了知了实相,因为了知实相能让我们彻底从痛苦中解脱。这才是真正的奇迹。佛陀和我们看到一样的生老病死,但他致力于找寻其根本原因,这也是一个奇迹。他证得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是他究竟的胜利。他并非炫耀他打败了一个外在的敌人,而是发现了真正的敌人是攀缘的我执;而击败我执,比一切真实或想象的超自然能力,都是更大的奇迹。
    虽然现今的科学家们认为他们发现了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悉达多在两千五百年前就已经得到同样的结论,而且没有任何研究基金或科学实验室;这也是一个奇迹。不像许多同一时代的人(或象今天我们许多人),逃不出靠外在赐予的恩宠才能解脱的这种想法,他发现了每一个众生本性都是清静的。具备了这个理解,所有的众生都有能力自我解脱。证悟的佛陀并不就此终身退隐,他不顾教导与理解有多困难,反而以无比的慈悲心与一切众生分享他突破的发现。他设计了具有百千万种方法的道路,从单纯的敬香、坐直、观呼吸等,一直到复杂的观想、禅定等方法。这才是他超凡的力量。
    当悉达多证悟后,他被称为佛。佛不是个人名,而是指心的一种状态。佛这个字,是指一种功德,它具足了二个面向:“成就者”和“觉醒者”,换言之,是指净化一切染污并证得全知者。经由在菩提树下的了悟,佛陀从困于主客概念的二元状态中觉醒。他了悟了一切和合事物无法恒常存在。他了悟了只要是源自我执的任何情绪,都无法导致快乐。他了悟了没有真实存在的自我,也没有真实存在的现象能够被觉受。他也了悟了证悟是超越概念的。这些了悟就是我们所称的“佛的智慧”,这是对全部实相的觉知。佛被称为是全知者。并不是说佛陀访遍了世界上每一所大学并背记了每本书。这种学习根基于主体客体的二元知识,受其自身的缺陷、规范和目标所限,因此和觉醒的知见不同。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虽然现今我们拥有这一切科学知识,然而世界并非更进步;事实上,它可能是更糟。全知并不是指学问丰富。因此说某人知道一切,是意指他并没有“不知”。
    佛陀更进一步地对众人指出证悟心的真实面貌,因而让每一个人都能突破痛苦的循环,也就是因为如此的大慈悲心最让人尊崇。如果有人不知情而将走过一片埋有地雷的田野,我们也许可以在他不知道的状况下,迅速地解除引信。但这只能暂时保护他,而且没有向他提供完全的真相。然而,对他解释往这方向下去几里都会有地雷,就可以解除他当下及未来的痛苦,让他得以继续前进,甚至让他与别人分享这个讯息。同样的,佛陀教导人们,若要富裕,就要布施,若要征服敌人,就要慈悲。但他同时规劝大家,若要富裕,首先要知道自足;而若要征服敌人,先要征服自己的嗔恨。究竟上,他教导大家,经由解构自我,痛苦可以从根断除,因为如果没有自我,就没有痛苦。
    由于感恩他的教法,悉达多的追随者以歌咏、祈祷文来赞颂他,有人赞美他的能力,能将整个宇宙置于一粒原子之上。有些追随者心怀崇敬。希望可以投生佛土。佛土被形容为有如一无限小之粒子,上有为数如宇宙中所有原子一般多的佛,在该处教导弟子们。如同密勒日巴的牦牛角一般,不信者,可能认为这是宗教性的童话,而信者可能毫不怀疑地接受这种描述而说,当然佛能这么做,他全知全能嘛。然而,如果我们以空性的观点来思索实相,了解根本或没有什么极小、极大或其它二元的分别,就能清楚地知道,佛并不需要臂力或膂力才能把宇宙举起来,放在一粒原子上。唯一所需要的力量,就是这个没有大或小的了解。导致我们无法如此看待现象的习气,是可以去除的,但我们有限的逻辑却阻碍了它。我们好像犯了厌食症或贪食症的人,虽然可能苗条美丽,却无法接受镜中所看到的自己,而别人也不懂为何她觉得自己肥胖。佛陀祛除了这所有的迷惑而见到一切时间、空间、性别、价值观都离于二元论,因此宇宙可以置于一粒原子之上。对这种了悟,他的崇敬者以诗歌赞叹他“超越时间与空间”。包括悉达最亲近的阿罗汉弟子们,都以见手掌与虚空同大,尘土与黄金等值而闻名。
    当悉达多证悟时,他并不是把时间停止下来,或抵达了时间之终点,他只是单纯地不再受时间概念的染污。当我们说悉达多去除了时间与空间的一切蔽障时,并不是指他摧毁了时光机器或拆解了罗盘—-而是他完全超越了一切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虽然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实际经验对我们这种时光奴隶来说难以理解,但在世俗的生活中,我们是有可能对时空概念得到有弹性、非固定的感受。我们遇见某人,正在遐想两人成为灵魂伴侣、结了婚、生了小孩、甚至还有孙儿。但就在此时,某些事情例如情人嘴角不经意流下的一丝口水,让我们悚然回到现实,而这些子孙们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由于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益处这么难懂,我们不会想去了解它。我们太过习惯于依赖时间和空间的世界,因此不会想花力气在这种看起来不真实的回报当中。我们对证悟超越善恶、苦乐、毁誉等二元情绪分别的面向,倒可能比较容易掌握。我们对时间与空间的依赖是可以了解的—-因为目前它们很有用—-但其它的这些分别,则是无用到荒唐的地步。二元论缠缚我们,令我们每年花上百万美金,只是来保持外表而已。如果我们在沙漠中漂泊,就没有必要让自己看起来动人。所以很明显地,我们要让自己看起来光鲜,是为了他人,要吸引他人,与他人竞争,被他人接受。当某个人说,噢,你有一双美腿。我们就会兴奋不已,继续打扮并期待更多的赞美。而这种赞美,就好比刀锋上的蜜糖一般。
    许多人沉迷于自己对美丽的概念,以至于不知道我们认为吸引人的东西,事实上可能令他人厌恶。我们成为自己概念和虚荣心的受害者。这种虚荣心喂养了化妆品工业,而化妆品工业正是破坏自然环境的因缘之一。当我们得到一大堆赞誉,其中夹杂了一点点批评时,注意力就会集中在那个批评上。我们对赞美永不满足,认为那都是应得的。渴望无尽赞美及注目的人,就像想要飞到天之边际的蝴蝶一般。
    除了一般的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之外,佛陀也抛弃了一切细微情绪的二元分别。他不视誉胜于毁,得胜于失,乐胜于苦,贵胜于贱。他不受乐观或悲观所影响。没有一件事比另一件事更吸引人,或需要投入更多的力量。想象我们不再受无谓的赞美或批评所缚,而是如佛一般地听闻—-只是音声,如同回音。或者如同我们在临终时刻的听闻一般。亲人们称赞我们有多美好,可能会令我们有点开心,但同时我们已经不在乎、不受影响了。我们不会再执着于字眼上。如同生菜沙拉之于老虎,你可以想象如果一切世间的诱惑都不具吸引力,而你能超越各种贿赂或劝诱的话,会是如何。如果能不被赞誉所收买,不被批评所打击,我们就会有无比的力量。我们会极度地自由,不再会有不必要的期待与恐惧,汗水和鲜血,以及情绪性的反应。我们终将能把“我一点都不在乎”付诸修行。不去追逐他人的接纳,也不去逃避他人的排斥,才能珍惜此刻所拥有的一切。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想延续好的东西,或者想在未来用更好的来取代它;或者我们沉溺于过去,忆念着曾经快乐的时光。讽刺的是,我们事实上并未真正珍惜过我们所怀旧的那个经验,因为当时我们正忙着攀执于期望与恐惧之中。
    我们象是沙滩上的儿童,忙着堆造沙堡,而圣者恰如在阳伞下望着我们的成年人。儿童们为了自己所创造的东西着迷,为了贝壳和铲子争吵,被拍上岸的浪头惊吓。他们经历各种各样的情绪。但成年人躺在附近,啜饮着椰子鸡尾酒,只是观看着,没有批判,不因为沙堡建得好而得意,也不因为有人意外踩到烽火塔而生气或悲伤。他们不象儿童一般地纠缠在戏剧之中。我们还想要求什么更好的证悟呢?
    在世俗世界中,对证悟最接近的比喻就是自由;事实上,在个人生活和社会上,自由的概念是我们的原动力。我们梦想着一个能随心所欲的时空,就象美国梦。在我们的演说和宪法中,我们把自由和个人权利拿来象咒语一般地念诵;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们并不真正想要它。如果被赐予完全的自由,我们可能会不知如何是好。我们没有勇气和能力来善用真正的自由,因为我们无法免于自己的傲慢、贪婪、期待与恐惧。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突然消失,只剩下一个人,我们可以想见他有全然的自由—-他可以大叫,不穿衣服四下游荡、违犯法律—-虽然这样的世界不再有法律,也没有证人。但迟早他会开始觉得无聊、寂寞,希望有同伴。而人际关系的最根本就是需要为他人放弃自己的一些自由。因此如果这位孤独仁兄的愿望实现,获得了一位同伴,这位同伴很可能会我行我素,因而有意无意地减损了他的自由。这怪谁呢?当然是这位孤独仁兄了。因为他的无聊造成了他的减损。如果不是无聊和寂寞,他可以还是自由的。
    如果认真的想要达到证悟,我们需要有力量放弃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事物,而且需要有极大的勇气独自步向这条道路。不追求赞誉和收获,不逃避批判和损失的人,可能会被冠以不正常或疯子的头衔。用世俗的观点去看,证悟者可能看似不正常,因为他们不协商,不被物质利益所诱导或左右,不会感到无聊,不寻刺激,没有面子可丢,不依循礼仪规范,绝不为个人利益而虚假,绝不为博取他人好感而做事,也不会为显露而示现他们的特长和能力。但是如果对他人有利益,这些圣者会竭尽所能去做,不论是遵循完美的餐桌礼仪,或是领导一个财星五百大企业。在两千五百年的佛教历史上,可能有无数的证悟者从未被发现,或因为被认为精神不正常而遭放逐。只有极少数被赏识为具有所谓“疯狂智慧”的人。但仔细想想,我们才是不正常的人,为了回音似的赞誉而晕头转向,为了批评而忧伤,为了快乐而攀缘执着。
    不要说超越时间与空间,光是超越毁誉似乎都很难达到。但是如果我们开始了解—-不只是智识上,而且是情感上的—-一切和合事物皆是无常,那么我们的执着就会减少。我们确信自己的思想和财富有价值、重要而恒常的信念也会开始减弱。如果有人告诉我们只能再活两天,我们的行为就会改变。我们不再会执着于把鞋子放整齐、熨平内衣裤或囤积一大堆化妆品。我们可能还是会去逛街购物,但会有一种全新的心态。如果我们稍微了解。某些熟悉的观念、感觉和事物只是如梦幻般存在的话,就会发展出更幽默的态度。在生活中体认幽默,能避免痛苦。我们仍然会经历情绪,但它们不再能戏弄我们,蒙蔽我们。我们仍然会堕入情网,但没有被拒绝的恐惧。我们会使用自己最好的香水和面霜,而不会留到特别的场合再用。如此,每一天都会是特别的一天。
    佛的功德是无法言喻的,如同虚空似的无尽。我们的言语和分析能力只能达到宇宙这个概念。一只愈飞愈高,想要找到虚空尽头的鸟,终究只能达到自身的极限,而必须回到地面上来。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经验,最好的比喻是如同一个史诗般的梦,其中有复杂交错的故事,有高有低,有剧情,有悬疑。如果有一段梦是充满了魔鬼或野兽,我们就想逃走。当我们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上旋转的风扇时,才会松一口气。为了沟通起见,我们说,我梦见了魔鬼在追我,而且我们为逃脱魔掌而松了一口气。但是在这儿,并不是魔鬼走掉了。魔鬼在夜里从未曾进入你的房间,而当你正在经历恐怖的魔鬼经验时,它也不在那儿。当你觉醒而证悟,你从来未曾是身为众生,你从来未曾挣扎过。从那时候开始,你不用提防魔鬼返回。当你证悟了,你无法回想你是愚痴众生的情形。你不再需要禅定。你不需要记忆任何事,因为你从未忘记任何事。
    如同佛陀在《般若经》中所说,一切现象如梦如幻,甚至证悟也如梦如幻。设若有任何比证悟还伟大的,它也是如梦如幻。他的弟子,伟大的龙树菩萨曾写过,佛陀从未说过在你离弃了轮回之后,涅盘才会在那儿出现。轮回之不存在,就是涅盘。一把刀变利,来自于两种耗损—-磨刀石的耗损和金属的耗损。同样的,证悟就是染污耗尽、染污的对治也耗尽的结果。最终,我们连证悟之道路也要抛弃。如果你仍然界定自己是一位佛教徒,那么你就还未成佛。
    见地,是任何宗教的核心。在跨越宗教(interfaith)的会议场上,我们可能不得不以外交辞令同意所有的宗教基本上都一样。但事实上,它们有非常不同的见地,而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判断哪一个见地比较好。只有你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人,以你的心智能力、喜好、感觉及背景,才能选择最适合你的见地。如同丰盛的自助餐,各种不同的菜式提供了每个人各自之所需。举例来说,耆那教(Jainism)中,非暴力(ahimsa)的讯息如此美好,令人不解的是为何这个伟大的宗教不像其它宗教一样盛行。而基督教的爱与救赎,则带给了百千万个心灵安详与和谐。
    佛教的一切方法都可以用四法印来解释—-一切和合现象皆无常,一切情绪皆苦,一切事物无自性,以及涅盘超越概念。佛教经典所提倡的每一言行,都是基于前面所讨论过的这四个见地或四个真谛。
    业这个概念,无可否认地是佛教的商标,它也包含在这四个真谛之中。当因缘和合而且没有障碍时,结果就会出现。结果就是业。业是由意识(心、或自我)所集合而成的。如果这个自我因贪爱或嗔恨而行动,就会产生恶业。如果念头或行为的动机是基于慈爱、忍耐和希望他人快乐的原因,就会产生善业。然而,动机、行为和业果本质上皆是如梦如幻的。超越业报,不论是善是恶,就是涅盘。任何不是根基于这四种见地的所谓善行,都只是正义(Righteousness)而已,它不是悉达多的究竟之道。即使你能喂饱全世界所有饥饿的众生,但是如果你全无这四种见地,那么它只是一个善行,而非通往证悟之道。事实上,它可能会是一个设计用来豢养和支撑自我的正义之行。
    由于这四种真谛,佛教徒可以经由忏悔而修持净化。如果有人觉得自己脆弱或有罪而气馁,认为罪恶一直阻碍着他的证悟,那么他可以宽心。了解罪恶是和合的。因此它必定是无常而可净化的。在另一方面,如果有人觉得能力或功德不足,他也可以宽心。知道功德可能经行善而累积,功德不足是无常的,因此也可以改变。佛教徒实践非暴力,并非只是微笑退缩或温驯体贴而已。暴力的基本原因来自于执着极端的想法,例如公平或道德。这种执着通常来自于采取二元见地的习惯,例如善与恶、美与丑、道德与不道德等。个人僵化的自我正义感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以至于容不下对他人的同情心,理智因而丧失。如果能了解所有这些见地或价值观,以及鼓吹它们的人都是和合而且无常的,就能防止暴力。当你没有我执,不执着自我,就完全没有理由使用暴力。如果能了解到敌人是被他们自己的无明和嗔恨等强大的影响力所控制,知道他们是陷于习气之中而无法自拔,我们就会比较容易原谅他们令人恼怒的行为。相同的,如果有精神病患者侮辱你,你不会有理由生气。如果我们能够超越相信二元现象的极端,就能超越暴力之因。
    为了沟通起见,我们可以说这四种见地是佛教的主干。我们称之为“真谛”,因为它们是单纯的事实。没有人制造了它们,它们不是佛陀神秘的天启,也不是佛陀开始教法以后才变成的事实。依照这些原则生活,并非仪式,也非技巧;它们不属于伦理或道德,也无法被专属或独享。在佛教中,没有所谓“不信神的异端”或“亵渎上帝者”,因为不存在你必须忠诚的对象,也没有可以污辱或怀疑的对象。然而,对不觉知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的人,佛教徒认为他们是无明的。然而无明并非拿来作为道德判定的原因。如果有人不相信人类已经登陆月球,或者认为地球是扁平的,科学家只会说他无知,而不会说他亵渎科学。相同的,如果他不相信这四种真谛,他并非异端。事实上,如果有人能证明这四真谛的逻辑是错误的,证明执着自我并不痛苦,或有些元素并非无常,那么佛教徒会很愿意去遵从那条道路。因为我们所追寻的是证悟,而证悟意指对真相的了悟。然而,至少到今天,多少世纪以来,未曾出现过任何否定这四个真谛的证明。
    我们要了解这四种见地,不一定就得抛弃一切;而是我们对事物的态度开始改变,它们的价值也因而改变。就因为你的财富比某人少,并不表示道德上你就比他清高。事实上,谦卑本身可能是虚伪的一种形式。当我们能了解物质世界的无自性和无常,出离就不再是一种自我虐待的形式。它并不是要我们折磨自己,“牺牲”一词就具备了不同的意义。有这样的了悟,一切事物的重要性都会和吐在地上的口水差不多。我们对口水不会伤感。失去这种伤感,就是大乐之道,称为善逝(Suagta)。能了解出离为大乐,往昔的印度有其它许多王子、公主及将军自宫廷生活出离的故事,就不足为怪了。
    道德如果不能伴随这四种见地,同样地也可能被扭曲。道德喂养自我,把我们变成清教徒心态,批判和我们道德观念不同的人。我们执着于自己的道德观,看不起别人,并且想把我们的观点强加于他人,甚至不惜夺取他们的自由。伟大的印度学者及圣者寂天(Shantideva),是位出离王室的王子,他教导我们,要避免碰上任何一切不善的事物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我们能应用这四见地的任何一项,就能避免一切的不善。如果你认为整个西方世界是被魔鬼盘踞的或者是不道德的,要征服它、重建它是不可能的,然而若你内在能具备容忍,就等同于征服了。你不能整平整片大地,但穿上鞋,就能避免粗糙而不适的表面。
    如果我们能在经验上,而不只是智识上了解这四种见地,就能开始化解我们对如幻事物的执着。这种解脱,就是我们所称的智慧,而佛教徒尊崇智慧胜于一切。智慧超越道德、慈爱、常识、容忍以及素食主义,它并非人们需要向外寻求的神化灵性。我们要生起智慧,首先要听闻四见地的教法,而且不只是接受它表面的意思,更要分析并思索。如果你确信这条道路能替你清除某些迷惑,带来某些解脱,那么你就可以确实将智慧付诸实践。
    有一个很古老的佛教方法,就是上师给弟子一根白骨,然后指示他们去思索其起源。经由这种思维,弟子终将了解这根白骨是生之结果,而生是业报之结果,而业报是贪着之结果等等。彻底地相信了因缘与业果的逻辑之后,他们就能开始时时刻刻,在各种状况下运用觉知。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禅定。而能带给我们这种信息和了解的人,我们尊他们为师,因为虽然他们有深刻的了悟,可以快乐地活在山林之中,可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为那些还在黑暗之中的人解释见地。因为这种信息能帮助我们从各种不必要的困惑中解脱,我们对解释者会有自发的感激。因此我们佛教徒对老师致敬。
    一旦在智识层面接受了见地,你就可以应用任何能够加深了解和领悟的方法,换句话说,你可以用任何技巧或修行来帮助你,将认为事物是坚实的习惯,转化为视它们为和合、相互依存并且无常的习惯。这才是真正的佛教禅定和修行,而不只是笔直地坐在那儿象个纸镇而已。
    纵然在智识上我们都知道自己不免一死,但是小若一个随口的恭维,就能遮蔽这种认知。如果有人说我们的指节看起来很优雅,马上我们就发现自己试图寻找保养指节的方法。突然间我们认为有东西需要保护,否则会失去。这年头,我们不断地被许多必须除去的新东西以及必须拥有的新事物所疲劳轰炸。我们比往昔更需要各种方法来提醒自己,帮助我们习惯这些见地,如果不是剃光头或隐居山洞的话,可能到了要挂根人骨在汽车后视镜前的地步了。伦理和道德与四见地结合,就会变得很有助益。伦理和道德在佛教中也许次要,但它们的重要性在于能将我们带近真理。但是,即使有些行为看似善良而正面,如果它会带我们远离四真谛的话,悉达多本人会劝诫我们离弃这种物质主义的精神修行。
    悉达多自己曾说,最好的崇拜方式,就是单纯地忆起无常的原理、情绪的痛苦、现象无自性,以及涅盘超越概念。
    人心喜爱象征和仪式,因此它们变得几乎是不可避免,不可或缺。西藏的沙坛城和日本的禅宗庭园是很美丽,它们能启发我们,甚至可以做为了解真谛的工具。但真谛本身,既非美丽,也非不美丽。虽然我们也许可以不要诸如红帽、黄帽或黑帽等东西,但有些仪式与规矩却普遍可取。只要你真正是在思维真谛的话,我们不能说躺在吊床上、手拿插有小雨伞的饮料来做禅定是绝对错的,但是诸如端正坐直等对治方式,事实上有很大的好处。正确的姿势不只容易做到,而且十分经济,它还能让你的情绪不被经常霸占而令你迷失的快速反应所控制。它给了你一些空间,让你更清醒。其它制度化的仪式,例如群体仪典和宗教性的阶级架构,可能有些益处,但重要的是了解它们也曾被往昔的大师们批判嘲讽。我个人认为这些仪典一定就是许多西方人把佛教归类为膜拜式宗教的原因,虽然我们在四真谛中,找不到一丝一毫有关膜拜的蛛丝马迹。
    我要一再强调,了解真理是佛教最重要的面向。多少世纪以来,学者和思想家们,接受悉达多的邀请,尽心地去分析他的发现。数以千计的典籍对他的话语详尽地分析和辩论,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实上,如果你对佛教有兴趣,欢迎你去探掘每一个可疑之处,完全不用担心被贴上亵渎者的标签。无数的智者都是先对悉达多的智慧和远见感到敬佩,然后才生起信心和虔敬心。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曾经有一时,许多王子和大臣,毫不犹豫地抛下宫廷生活,前去追寻真理。
    页眉:
    无论谁,哪怕只在一刹那对无相,不可度量等生起信心,甚或只是在一刹那起了疑问,觉得这些也许是真的,这个人就将成为佛的继承人。
    “自我”永远试着去迎合别人,并希望别人迎合它,把它自己的所求所需都看得很严重。其实你要做的事就是稍微偏离“自我”的要求,那即是出离。
    佛法之所以浩瀚,复杂,深奥,其真正原因,我的解释是,因为它是一个以智慧为导向,而非伦理道德为导向的道,它非常强调了解实相。
    轮回是执着在幻觉上,而涅槃则是执着在幻觉的消失上。涅槃仍是二元对立的成见,因为你认知的是幻觉消失,而不是“实相”。
    涅槃的存在是依靠着轮回,但真实事物的存在哪有可能依赖不真实的事物呢?
    寻求证悟应该是你寻求上师的主要动机。
    最好能仔细思考自己希望以及需要从上师那里得到什么,而不要花太多时间待在上师身旁。
    在佛教里,上师这个议题不单单是就人而言,它指的是道路,上师应该被视为修道。
    在所有标签当中–譬如花,桌子,椅子,地,水,火等,有一个可能是最危险的,不只是危险,还最具有破坏性,最难以捉摸,同时基本上是其他所有标签的根源。这个标签就是“自我”,“我的”或者“我”。
    佛法的参照点永远是某件事情是否接近实相真理,因此,任何带你接近真相的,就是福德;任何带你远离真相的,就是缺乏福德。
    用最通俗的语言来说,空性就是,你所见的或者事物显现的,并不是其真实的样子。
    空性并不是一种断灭论,并没有否定任何东西的存在。空性是离于二元判断,因此没有任何限制。
    当我们能够见到相的无相本质,我们就能见到如来。
    虽然充满了骄傲,但自我天生就缺乏安全感,永远都害怕失去它的本身,领域,所有物和关系,这一切巩固它“存在”的信仰上都是必需的。
    不论你做了多么好的事情,以巨大的自我从事服务社会的举动,都不能算是善行;但是如果自我粉碎了,不再自私,那就是利生的事业。
    以简单的语言确认智慧并不容易,但我认为,处于正常状态的心,即是智慧。
    佛法以智慧为导向,当我们谈到智慧,我们谈的就是在不受文化,社会,教育或个人顾忌所干扰的情况下看待事物,这基本上就相当于看到实相。
    你全部的生活都应该成为道–学习不受影响,不受干扰,如其所然地看到一切现象,就是真正的“道”。
    什么是痛苦?什么是障碍?探究它们的原因,我们会发现,我所持有的二元分别的见地,和我们制造二元分别的心,就是因。
    “怀疑”和“发问”是发展真正信心与虔诚的优良基础,应该培养这种基础,而不是加以抑制。
    一般我们认为别人比我们不幸,我们替他难过,才会生起悲心;但是要体验纯净的悲心,就必须修平等舍心。
    你的平等心愈大,就愈接近于了解空性,因为空性就是平等–空性,无二以及平等是完全一样的。
    如果你想完成证得佛果这样一件困难的工作,那么不动摇的决心是不可或缺的。决心来自慈悲,特别是菩提心–它是一种无法征服的决心。
    佛陀证悟的时候,不再受自他对立所束缚,从他的观点来看,一切众生也都已经成佛,因此他让一切众生成佛的愿望已经圆满了。
    如果你怀疑,为什么让一切众生成佛是你的责任而不是众生自己的责任,想想这个道理:这是你的责任,因为众生是你的认知,而直到你清静一切自己的认知才能成佛。
    当我们对佛陀与他的教法生起忆念心或虔敬心的那一刹那,他就会与我们同在一处,而该处也就会成为“神圣”之地。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建立信心,相信我们的真实本性具有与佛陀的本性完全一样的潜能,而且相信我们只需要依循悉达多的例子,运用正确的方法,就能让那潜能成熟。
    证悟不是一种结果,它是你的本质的一部分。
    灵性世界把“富有”定义为全然的知足,并且指出当我们不再以所有自己匮乏之物的想象来折磨自心时,我们就很富有。
    身为佛教徒,我们的目标不只是遵循佛陀的教导或者成为他的仆役而已,我们的终极目标是要与他完全一样–成为证悟者。
    我们要记住并感恩:一条能够超脱轮回,去除我们所有污染的道路,确实存在。
  • 2017-03-15-与友人朋友圈对话

    朋友:
    【对生活乐观点】每个人都有机会窗口,来到一线城市靠自己努力奋斗,这本身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地方。每个人的能力水平都有限,做到自己努力的最大限度就够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北京上海买房买车落户!也不必虚伪的找,为这个城市奉献一生之类的假大空的话,没有意义,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只是在这个城市竞争力赶不上发展而已,为失败寻找一个借口而已!理性的做法是,从一开始就要清楚明白自己面对的局势,如果出局,选择后路,不是一定非要回所谓的老家,一线不行还有二线,总还是会有机会的!如果是实打实的能力在那里,到处都有机会!相比自己的起点,我相信在北上广的奋斗的人都不比原来差,幸福不是因为自己得到的太少,只是要的太多而已!记住开心最重要。你没你想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
    感觉好像是在对我说的,写的挺好的,只是在我看来还不够通透。我是佛教徒,所以我认为整个人生其实只是一场游戏而已,玩的开心就好。在佛教徒看来,所谓的一线二线奋斗幸福,等等等等,一切的观念都是头脑的游戏而已,都是幻觉。如果看过黑客帝国,你就明白我说的意思,其实你无法分辨这个所谓真实的世界,是不是只是matrix在你头脑里插的几根管子而已。把人生当成游戏,或者是一场戏,你就不会太执着于得失幸福那些观念了。祝你玩得开心。
    朋友:
    佛曰:执着如尘,我们放不下执念,所以我们成不了佛,认为人生是游戏本身也是执念。在我看来人生也是一种旅行,既然是旅行,舍得放下未尝不好,人生就是退而求其次。即便是幸福是虚幻,要追求这种虚幻,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要付出很大的成本!另外,这种虚幻你确定你能放的下?
    我:
    你之所以不能放下执念,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认为你不是佛所以你无法放下执念。之所以你认为追求虚幻要很大的成本,是因为你并没有真正的认为他是虚幻。还有佛教并不认为幸福是虚幻,认为事物是虚幻在佛教看来是空见,宁执我见须弥山,不执空见芥子许。
    朋友:
    举个例子给你儿子买套房,这个虚幻你试试要不要很大成本,佛祖解决不了如何赚钱买房
    你也放不下,否则你也不会在意这些高房价,在意大城市的房租高涨,打车难这些佛祖搞不定的问题了。我恰恰说的是,解决这些矛盾唯一办法就是努力赚钱,如果做不到,退而求其次,留好后路,也是一种解决方案,至少能不那么焦虑,这也是恰恰借佛祖说的,放下执念。另外还真不是针对一个人说的,是身边很多人都有这个焦虑,和你一样。
    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虚幻活着,如果没有这些虚幻,那就失去人所在的意义。佛也是空,一切皆空,但是正是因为这些空,我们才有各种悲欢离合的感受,虚幻也是真实,能买到上海最好的房子,这感受也不是虚幻,因为他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
    我:
    你可能还是没有理解虚幻的意思,以给儿子买房为例,首先你产生了给儿子买房的这个念头,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个各种外界和内在想法的产物,不是一直就有的,因为种种原因你产生了这个念头,然后你就会执着的以为这是你的念头,假如现在条件不满足,你会觉得痛苦和焦虑。如果你意识到这个念头不是稳固的,是因缘和合的产物,你对这个念头就不会那么执着。佛教不是说这个念头是虚幻的,而是说它跟世间的所有事物一样,是无常的。以我自己为例,因为暂时没钱买房加上我觉得现在房地产泡沫太严重所以我现在没打算为国接盘。我偶尔也会纠结和焦虑要不要凑钱买房,就像我偶尔会纠结要不要辞职创业一样。但是我能看到我的纠结和焦虑和世界上其他所有事物和念头一样是无常变化的,因此不必去执着于这些纠结和焦虑。没有了这些纠结和焦虑,我可以用这些省下来的精力做好当下的事,享受当下的一切。
    朋友:
    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得意]
    另外虚幻是道家的概念,佛说的是空
    你说的这个正是我对你要说的意思
    我:
    佛教相信解决任何矛盾的最好方法是从内在去解决。有一个故事里面国王被石头割了脚就下令把全国的路都铺上牛皮,结果他的大臣说那样杀光全国的牛都不够,国王问那怎么办,大臣说你可以穿上一双牛皮做的靴子。如果你认为要解决高房价和打车难的办法是赚钱,那么你会有解决不完的问题需要用永远赚不够的钱去解决,就像用牛皮铺所有的路一样。相反如果你认为房价高和打车难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跟我所有其他的想法一样是无常的,这两个问题就不会让你痛苦和焦虑,然后你可以想更多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比如房价高就先不买房,把钱用来投资自己,等条件成熟再买,或者先去一个房价低一点的地方买一套出租拿租金,又或者干脆去一个房价低的城市。总而言之,所有的问题本身只是问题而已,跟你的本来面目是没什么关系的,只能当你把它当成你的问题,它才成了一个问题。从根本上说,”你””没有””问题”,或者说”没有你”,”没有没有”,”没有问题”。
  • 2016-09-09-关于死亡

    我在微信读书上读完了林欣浩写的《佛祖都说了些什么》。这是很棒的一本书,我看了两遍,写了很多读后感。作为一个佛教徒,这本书让我了解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也让重新思考了一些自以为已经知道的东西。即使你不是佛教徒,我也推荐你看一下这本书,不仅可以增加对佛教的了解作为谈资,而且可以让你思考问题多一个角度。下面一段是我对最后一段话的理解和想法。
    这是这本书的最后一段话,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也不太相信这段话。可能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入的了解音乐,我不太相信音乐有这样的力量。
    借此我也说说我对死亡的理解,我觉得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死亡,只不过形态不同而已。不管我们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走向死亡的终点。如果你能够全然的关注理解当下这一刻,那么你就能理解死亡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举个例子,你可以把死亡理解成永恒的睡眠,睡觉每个人都知道,相信没有人害怕睡觉。
    那为什么你会害怕死亡呢?因为死亡会带走你所有的一切,你害怕的其实是失去一切。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先舍去一切,这个一切包括你的身体,你的思想,你的亲人,你的财产,你的朋友,一切的一切。我不是叫你去自杀,而是说叫你从心里面舍去。具体怎么做呢?
    首先你要时刻意识到其实你的一切都在不同程度的离你而去。你的身体在衰老,你的思想在变化,你的亲人正在慢慢的走向死亡或者慢慢长大,你的财产其实本质上跟你没什么关系,一旦你死了或者无法支配了,它就不是你的了,你的朋友也在死亡或者慢慢疏远,总之,你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其次,你可以有意识练习和尝试思想和行动上舍去一些东西。思想上,你可以思考,如果我眼睛失明了,如果我耳朵失聪了,如果我的手或脚不能动了,或者我遇上车祸,全身都不能动了,我怎么生活? 同时,你可以思考,如果我的亲人发生了意外,我要怎么面对? 你还可以思考,如果我的财产全部被没收了,被火烧了,被水冲走了或者被抢走了,我要怎么面对? 同样,你可以思考,如果我最好的朋友跟我反目成仇或者离我而去或者意外身故,我要怎么面对? 在行动上,你可以尝试蒙住眼睛,或者堵住耳朵,或者堵住嘴巴,或者捆住手脚生活一个小时或者一天。你可以尝试离开你的亲人和朋友,切掉和他们的联系,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一周或者一个月。你还可以尝试身无分文的去一个地方生活一天或者一周,同时你可以尝试舍弃一些你用不上的东西,或者定期捐款给慈善机构,或者更简单的请一个朋友或者陌生人吃饭。
    我相信经过这些思想和行动上的练习,你一定可以减轻对你所有一切的执着,慢慢的从内心里舍弃你所有的一切。当你从内心里舍弃一切之后,你可以更好的去珍惜他们。你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会离你而去,你会更好的把握当下的一切,同时能够坦然接受它的离去。一旦你能接受一切的离去,那么接受死亡只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以下是原文:

    死最令人害怕的地方在于,它是未知的。
    我们不知道自己在死后的那一瞬会进入什么样的世界,还是说会进入彻底的虚无?虚无是很恐怖,但起码死了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眼一闭、心一横,就过来了。可是还有很多宗教吓唬我们,说我们会因为生活中的一些细小行为,导致自己会在死后,在非常恐怖的地狱里受上极大极长的痛苦。就像佛教对地狱的描述那样,又是铜条穿胸、又是钢水灌肺的,太恐怖了。
    万一真有地狱在等待着我们,那该怎么办?
    能皈依宗教当然很好,但要是我不信宗教呢,怎么办?虽然信教了,但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地狱恐怖的惩罚中幸免,怎么办?又万一辛苦修行一场,死后一看,我的天这竟然是另一个宗教的地狱,怎么办?
    我告诉你一件能稍稍安慰你的事。
    即便在最残酷的地狱里,有两件事是可以存在的:
    美和爱。
    前面说过,佛教应该认为众生拥有自由意志。地狱的受苦者也属于众生,所以也拥有自由意志。
    有自由意志就意味着有感情,就意味着有审美和爱的能力。
    而美和爱可以不需要外物而存在——我们可以把美好的事物和对美好事物的感情保存在脑海中。最简单的,我们可以在自己的脑海中演奏最美好的音乐,去思念最爱的人。
    综上可证,无论地狱多么残酷,我相信地狱里一定会有音乐,一定会有美和爱。
    也许地狱里有非常严酷的狱卒,禁止一切美好的事物,禁止鬼和鬼之间的微笑,禁止鬼用残破不缺的嘴哼出旋律,禁止鬼在牢房上敲打出节奏,禁止鬼在受苦的嚎叫中夹上一句调侃地狱讽刺天堂的笑话。是有这种可能,它们甚至可以消除你的记忆,强迫你忘记莫扎特和贝多芬的旋律,强迫你忘记最爱的人——算你们狠!但只要地狱众生能保留自由意志和感情(否则惩罚和恐吓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么,你们就永远禁止不了思考,永远阻止不了众生在自己的心里吟唱节拍,阻止不了幽默感,阻止不了受苦的大众在这悲惨世界中找到值得深爱的并为之付出炽热的感情。
    如果你想让我受苦,你就无法阻止我去爱。
    这就是我们可以把握的小小安慰。

  • 2016-08-29-关于色即是空

    看到《佛祖都说了些什么》当中对色即是空的理解,我感觉作者说的不对。下面说说我的理解:
    其实事物的本质是空也是不准确的说法,事物的本质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讨论的,但是为了让人能明白事物的本质,我们不得不用这样不准确的语言和文字,如同书中所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举个例子,我们想要了解月亮的本质, 我们怎么办呢?我们会给它取名叫月亮,然后说月亮是发光的(当然现在我们知道月亮其实是不发光的), 然后我们说月亮有时是圆的,有时不是,或者我们会在有月亮的时候用手指月亮说那就是月亮。我们所用的种种手段,语言,图像和手指都是描述月亮的方法,并不是月亮本身。月亮本身其实是无法用我们的语言和图像完全描述出来的。所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这些话,可以翻译成,月亮的本质不是月亮这个词或者月亮的图片,视频和描述。
    以下是原文:
    ——
    我们说,事物的本质是“空”,意思当然是说,“空”并不是脱离事物之外的独立的属性、或者是附带的属性,而是说事物本身就是“空”,除了“空”没别的。
    在汉传佛教里,“色”这个字用来表示我们所见到的事物的一切表象,代表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花花世界。
    因而“事物的本质是空”这句话,用佛教术语就可以表达成那句有名的: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另外还可以写成: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色不二”[插图]。
    这些话其实都是车轱辘话,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就是强调“空”就是事物的本质,事物除“空”外再没有别的属性。

  • 2016-08-25-佛祖都说了些什么读后感

    好像是从一个书友的书架上看到了这本书,然后就停不下来了,推荐给那些给我一样的有一些佛学基础或者对佛教感兴趣,又或者是理性思维很发达的朋友看一看。
    我一直跟朋友们说我是一个佛教徒,并且强调我信仰的是南传上部座佛教,也叫原始佛教或者俗称小乘佛教,原因是我很不赞同汉传佛教或者俗称大乘佛教的一些主张。如同这本书里面写的,原始佛教的哲学性与理性更强,汉传佛教的宗教与感性更强。
    我个人是非常理性看中逻辑思维的人,那些不合逻辑或者说科学不能证明的东西是很难说服我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能算一个纯粹的佛教徒,因为我基本上不接受轮回转世的观点。
    《佛祖都说了些什么》这本书好就好在很注重逻辑,他把佛教整个的历史按一套逻辑推演下来。按照他的逻辑,大乘佛教的求神拜佛的那一套也没什么不对。
    而且书的最后一章让我脑洞大开,就是如果世界本身就是非理性的怎么办,我之前的观点都认为世界的本源(佛,佛性,真如,本性,本心,空,道,上帝,真主,或者其他名字)是超越理性的,而世界本身是理性的,是可以被科学所认知的。
    但是世界本身是理性的这一点其实是无法证明。就像我们无法证明时间是线性的,假如时间就像电脑程序一样出了问题,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比方说今天2016-08-25, 等到晚上十二点时间又会倒转回2016-08-24的晚上十二点,世界所有的属性,包括人的记忆都会回到那一点,时间不会有什么不同,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没有2016-08-25这一天的记忆,都只记得昨天是2016-08-24, 然后世界照常运行一天,到了晚上十二点,又回到2016-08-24十二点。所有人都永远的困在了今天,但是所有人都无法感知,因此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这只是个例子,这个例子就是想说明非理性的世界一样可以运行。那么世界本身是不是非理性的呢?我们不知道。
    当然从现实角度讲,我们必须假定世界是理性的才能正常的生活,我们必须假定今天是25号明天是26号,我们必须假定太阳明天还会升起,我们必须假定今天的所有物理规律明天还起作用,虽然所有这些我们都无法保证。
    如果世界本身是非理性的,那么我们就无法用逻辑和知识去理解它,也许只有用超越逻辑的方法才有可能”认识”它。到目前为止,我接触过的超越逻辑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内观禅修,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了解一下。
    书的最后还提到一个观点,对未来越有信心和把握的人越容易相信唯物主义的观点,反之越容易相信唯心主义的观点,而佛教的观点连心都怀疑。我觉得可以把佛教叫做唯佛性主义观点。从我个人角度看,我觉得书上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我初中到高中的时候,亲眼见到了一个舅舅出车祸去世,外婆去世,爷爷去世,然后大学期间经常想死亡是怎么回事,再然后大四那年在学校游泳池游泳亲眼看见一个同学淹死,当时我还帮忙把他从游泳池里面捞起来,后来从bbs上知道,那个同学没抢救过来。从那个时候我慢慢的意识到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世间万物都是无常变化的,后来我分别接触了基督教和佛教的观点,感觉南传佛教的观点更科学更合理,然后就开始变成了一个佛教徒。如果不是那么早接触到死亡,那么早认识到生命无常,也许我不会那么早成为佛教徒。

  • 2016-08-01-人生目标与演戏

    看完了新东方校长俞敏洪的书《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其中一段讲人生目标,这是我的看法:
    再次说明了目标很重要,我感觉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没有什么作为的原因就是没有明确的目标。很难相信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一直到几个月前才意识到。好在终于意识到了。我的朋友,如果你还没有目标,赶紧去找! 尽管人生如此短暂并且从根本上讲毫无意义,但是树立目标可以让你的一生更加精彩并且有尊严。就像一场戏,如果有目标,你演的就是主角,如果没有目标,你演的就是路人甲,虽然最终没有差别,但是精彩程度是有差别的。当然,如果你看明白了这是一场戏,就无所谓主角配角了,你自己变成边演戏边看戏的人,你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演戏,你可以把每一刻都演得很精彩并且富有内涵。现在我感觉自己以前是一个既没有认真看戏也没有认真演戏的人,从今往后我要认真演戏也要认真看戏,把短暂的人生这场戏演好并且看明白。
    下面是原文:
    ——
    一块砖没有什么用,一堆砖也没有什么用,如果你心中没有一个造房子的梦想,拥有天下所有的砖头也只是占据了一堆废物;但如果只有造房子的梦想,而没有砖头,梦想也没法实现。当时我家穷得几乎连吃饭都成问题,自然没有钱去买砖,但我父亲没有放弃,日复一日捡拾砖头碎瓦,终于有了足够的砖头来造心中的房子。
    在后来的日子里,这件事情中蕴藏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成了我做事的指导思想。做事的时候,我一般都会问自己两个问题:一是做这件事情的目标是什么,因为盲目做事情就像捡了一堆砖头而不知道干什么一样,会浪费自己的生命。第二个问题是需要多少努力才能够把这件事情做成,也就是需要捡多少砖头才能把房子造好。解决了上面两个问题,剩下的就是要有足够的耐心,因为砖头不是一天就能捡够的。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命之路足够漫长,因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造房子的砖头慢慢攒起来。

  • 2016-07-17-生活的目的

    爱因斯坦说过,生命本身是毫无意义的。为了活下去,人必须赋予它一些意义。这篇文章说要追求美好的生活,这个意义当然也不错,但是我觉得不够彻底,因为所有的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事物都是相对的,短暂的,无常的。如果一心去追求这些所谓的美好事物,有很大可能陷入求不得的痛苦之中,而且在付出了很大代价追求到了你所谓的美好之后,你有可能感觉不过如此,随之而来的就是空虚,然后只好去追求下一个美好事物来填补空虚。生命就在无尽的追逐中耗尽了。个人感觉更彻底的活法是意识到生命的意义存且仅存于当下这一刻,享受当下所拥有的一切,不忆过去,非贪未来,全身心的做好当下的事,赋予并且意识到其中的神圣和伟大。永恒只存在于当下这一刹那。。。
    下面是原文。


    美好的生活应当成为生存的目的 | 荐号

    2016-07-17 李银河 书单

    #偶尔推荐一个号#

    今天这篇文章

    来自李银河老师的分享

    人为什么要在世上

    匆匆忙忙地奔来跑去

    人生苦短,在宇宙的背景中,连地球、银河系都显得那么渺小,更不必说我们人类的一生。在虚无主义者的眼中,人生从本质上讲是没有意义的。

    然而他们同时也告诉我们,有些事却对人生有意义。什么是对人生有意义的事呢?我们的人生该用什么来填满才不虚此行呢?

    列宾–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一位哲人说:“人必须完全自觉个人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中的不合理的存在,才能解脱。”

    我常常能够深刻感到生命的无意义、不合理。人从来到世上,一路挣扎、追求、修炼,然后就那么离开了。

    人生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没有答案的,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有,但是没有人愿意接受它。

    这一答案就是:毫无意义。既知答案如此,又要勉强自己生活下去,这是一个不可解决的矛盾。

    在生命意义的问题上,荣格和海德格尔有不同的看法。荣格认为,对于正常人来说,有什么必要追寻生命的价值或存在的意义呢?这样的问题只是对于精神分裂了的、异化了的人来说才会发生。而海德格尔却认为应当追问存在本身的意义:“人就是一种领会着存在的在者”。

    从很年轻时起,虚无主义对我就一直有很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大到令我胆战心惊的程度,使我不敢轻易地想这些问题。我不敢长时间地看星空。看着看着,我就会想到,在这众多的星星中,地球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人在地球上走来走去,就像小蚂蚁在爬来爬去。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其中显得毫无价值。

    人们孜孜以求的一切实际上都是毫无意义的,或者说得更精确些:最终会变得毫无意义——吃饭对于饿的人有意义,睡觉对于困的人有意义,但对于死人来说,它们全无意义。每个人最终都会死,死就是无意义,生因此也无意义。

    人为什么要在世上匆匆忙忙地奔来跑去呢?有时我会很出世地想。

    (好像在天上俯瞰大地):人们在这个世界上奔忙些什么呢?我仿佛看到,在这小小的地球之上,人海汹汹,日月匆匆,不知人们都在追求些什么。

    修拉  《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1884》

    你的奋斗只是个笑话

    一个人一生的痛苦和奋斗在宇宙的背景下,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有一段时间,我的情绪有周期性的起落,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生存意义”的危机。在情绪低落时,就会有万念俱灰的感觉。人怎能永远兴致勃勃呢?一个永远兴致勃勃的人一定是个傻瓜,因为他从没想过他为之忙禄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说过:

    “我只觉得人生一世,荣辱得失都清淡如水,背时遭劫亦无甚大碍,所谓人生短促,不过是一时幻觉。”

    类似地,毛姆在《人性的枷锁》中以主角菲利浦的口吻说:

    “人生没有意义,人活着也没什么目的。一个人生出来还是没有出生,活着还是死去,都无关宏旨。生命似轻尘,死去亦徒然。”

    “万事万物犹如过眼烟云,都会逝去,它们留下了什么踪迹呢?世间一切,包括人类本身,就像河中的水滴,它们紧密相联,组成了无名的水流,涌向大海。”

    他还这样写道:

    “我早已发现,当我最严肃的时候,人们却总要发笑。事实上,当我隔了一段时间重读我自己当初用我全部感情所写下的那些段落时,我自己竟也想笑我自己。

    这一定是因为真诚的感情本身就有着某种荒谬的东西。

    不过为什么这样,我也想不出道理来,莫非是因为人本来就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行星上的短暂生命,因此对于永恒的头脑来说,一个人一生的痛苦和奋斗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上面这些文字总是能打动我的心:“一个无足轻重的行星上的短暂生命”,“一个笑话”。

    如果人没有注意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活得肯定不够清醒,不够明白。人生在“永恒的头脑”看来,就是一场“当局者迷”的荒诞剧。

    然而,“旁观者清”啊。

    人们在台上很投入地扮演着悲欢离合的角色,悲壮激烈,他们不愿相信,在“永恒的头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他们绝不愿相信。这就是人的愚蠢之处。每个不愿正视这件事的人都是在自欺欺人。

    居斯塔夫·库尔贝–筛麦妇

    尽管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但有些事对生命是有意义的

    人活一世,都想留痕迹。

    有人说,人最大的目标是青史留名;

    有人说,即使不能流芳千古,能够遗臭万年也是好的。

    说这话的人没有想到:在地球热寂之后,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记得在我发表了第一篇文章时,曾在日记中写道:我已经留下了第一个痕迹。当时的我没有想到,这个痕迹就像沙滩上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海浪抚平。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宇宙中留痕迹,这是毋庸置疑的。

    亿万年后,没有人会记得马克思是什么人,别人就更不必说了。正如哲人所说:“人生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来是不难解答的。人生的目的不过是死亡而已,因为在这世界里生存的一切都是像尘土一样地被时间的气息渐渐吹走……就像在沙漠中脚迹一下子就会被吹没了那样,时间也会抹掉我们存在的痕迹,仿佛我们的脚就从来没有踏过大地似的。”

    既然如此,人活着岂不和死没什么区别?是这样的。这就是我对生活最终的看法。当你把这个痛苦的事实当作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接受下来之后,你就会真正地冷静下来,内心会真正地平静下来。你会用一种俯视的、游戏的态度来看人生。

    在想透了生活的无意义之后,就要“死马当活马医”了。尽管我们知道生活最终没有任何意义,尽管我们知道人死之后最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们还是可以在我们生存于世的这几十年间享受生存的快乐。

    尽管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但有些事对生命是有意义的:肉体和精神的痛苦对生命有反面的意义;而肉体与精神的快乐对生命有正面的意义。这就是我心目中舒适与幸福在人的生命中的位置。

    波提切利的代表作–维纳斯的诞生

    生命是多么短暂

    我想让自由和美丽把它充满

    有一段时间我开始读“禅”,心中有极大的共鸣。禅揭示了生活的无目的,无意义;它提到要追求活生生的生命,生命的感觉。其实,生命的意义仅在于它自身,与其他一切事和人都毫不相关。参禅时,我想到,过去我常常受到世间虚名浮利的诱惑,其实是没有参透。

    然而,我又不愿意在参透之后使生命的感觉变得麻木。而是循着快乐原则,让生命感到舒适(没有病痛,基本生理需要得到满足) 和充实 (精神和肉体的enjoyment)。

    它包括对好的音乐、美术、戏剧、文学的享用。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一个艺术品,让自己的生命活在快乐之中,其他的一切都不必追求和计较。美好的生活应当成为生存的目的,它才是最值得追求的。

    福柯说:

    “令我震惊的一个事实是,在我们的社会中,艺术已经变成仅仅与对象而不是同个人或生活有关的东西了。

    艺术成了一门专业,他们由艺术家这样的专家做出来。

    但是,难道每个人的生活不能成为艺术作品吗?为什么一盏灯或一座房子可以成为艺术品,我们的生活却不能成为艺术品呢?”

    毛姆也曾说过:

    “我认为,要把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看成不是令人厌恶的,唯一使我们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美,而美是人们从一片混沌中创造出来的。

    例如,人们创作的绘画,谱写的乐章,写出的作品以及他们所过的生活本身。在所有这一切中,最富有灵感的是美好的生活,这是艺术杰作。”

    生命本身虽无意义,但有些事对生命有意义。生命是多么短暂。我想让自由和美丽把它充满。

  • 2016-07-01-评胡适的社会不朽论

    最近看完了胡适先生的《人生有何意义》,写了一些感想,这是其中一段:
    感觉胡适先生的社会不朽论还是落了下乘,相比之下,佛教的观点更通透,就是没什么是不朽的。根据天文学和物理学,再过几十亿年我们的太阳里面的聚变材料消耗殆尽会变成红矮星,地球会被膨胀的太阳吞噬掉,而宇宙现在一刻不停地在膨胀,一两百亿年之后可能变成一片死寂或者开始收缩坍塌,一切空间和物质都会毁灭。宇宙尚且有可能毁灭,何况其它。追求不朽是一种病,得治。治的方法就是老老实实承认并且接受诸行无常(一切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不可能不朽),诸法无我(一切事物都是由其他事物集合变化的结果,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本质是”本我”),涅槃寂静(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只做好当下的事,不悲过去,不贪未来。)
    下面是胡适先生原文。
    ——
    我这“社会的不朽论”的大旨是:
    我这个“小我”不是独立存在的,是和无量数我有直接或间接的交互关系的;是和社会的全体和世界的全体都有互为影响的关系的;是和社会世界的过去和未来都有因果关系的。种种从前的因,种种现在无数“小我”和无数他种势力所造成的因,都成了我这个“小我”的一部分。我这个“小我”,加上了种种从前的因,又加上了种种现在的因,传递下去,又要造成无数将来的“小我”。这种种过去的“小我”、种种现在的“小我”、种种将来无穷的“小我”,一代传一代,一点加一滴;一线相传,连绵不断;一水奔流,滔滔不绝——这便是一个“大我”。“小我”是会消灭的,“大我”是永远不灭的。“小我”是有死的,“大我”是永远不死、永远不朽的。“小我”虽然会死,但是每一个“小我”的一切作为,一切功德罪恶,一切语言行事,无论大小、无论是非、无论善恶,一一都永远留存在那个“大我”之中。那个“大我”,便是古往今来一切“小我”的纪功碑、彰善祠、罪状判决书、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的恶谧法。这个“大我”是永远不朽的,故一切“小我”的事业、人格、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一个念头、一场功劳、一桩罪过,也都永远不朽。这便是社会的不朽、“大我”的不朽。

  • 2016-05-02-中国哲学简史读后感

    2016-05-02-中国哲学简史读后感

    以前就看过这本书,但是印象不深刻,现在重新看这本书,感慨良多。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我看这本书的收获,那就是”觉知你所做的事”。书中无论是道家,佛家还是儒家,到最后都思考并且认同人生有高于世俗的意义。我的看法就是想要了解高于世俗的意义的途径就是思考并且觉知你所做的事,也就是最后一章所说的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一读。

  • 2016-03-10-贪嗔痴的真正含义

    2016-03-10-贪嗔痴的真正含义

    这是我看了佛陀的实际教诲这篇的读后感:

    以前总是听到人生有三毒,贪嗔痴。贪是指贪爱; 嗔是指嗔恨; 这两个都很好理解。贪爱会造成痛苦: 不管是贪爱人或者事物,内心的执念会让人倍受煎熬。那些追求男神或者女神失败的人肯定深有体会。即使追到了,结果也不一定幸福,你会发现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肖伯纳说人生有两只悲剧,一种是得不到,另一种是得到了。所以一旦有了执念,不管结果,你都注定痛苦。嗔恨会造成痛苦是显而易见的: 不管是嗔恨人还是事物,你内心都会充满痛苦,怨恨。那么痴呢?我以前都没有真正了解什么是痴,只是知道它字面上的解释,代表无明,愚昧。那什么是无明呢?我以前的理解是不能理解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磐寂静的真相。其实这个是有点勉强的,因为不了解真相似乎并不像贪爱嗔恨那样直接的带来痛苦。看到这篇文章之后,我觉得这是无明最通俗易懂,也可能最接近佛陀本意的解释:
    “对佛陀而言,无明不是缺乏了信仰或哲学的知识。无明是缺乏了对自己内在状况的了解。
    我们不了解我们会痛苦,是因为这层无明的遮蔽。没有人希望痛苦,但是我们还是一直痛苦,因为我们还是一直在产生贪爱与憎恶;我们一直对感受起反应。”

    下面是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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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陀的实际教诲

    2016-03-08 Vipassana內觀禪修

    所有的宗教都教导人要过着合乎道德的生活。这是所有灵修教导的本质与核心。

    然而, 佛陀并不只想教导人们过着道德生活。

    他教导我们踏出重要的下一步:定,也就是控制自己的心。

    我们需要一个专注的对象。有很多专注的对象可以用来训练我们的心。佛陀自己就提出了许多对象,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自己的呼吸。他称此为观息─发展对于吸气与呼气的觉知。

    呼吸是所有人都有的,不分族群教派。没有人能反对练习觉知呼吸。谁能把呼吸划分为回教或印度教,基督教或犹太教,佛教或耆那教,锡克教或祅教,白种人或非洲人或亚洲人,男人或女人?

    观息法就是要我们保持对于呼吸的觉知,在鼻孔以下,上嘴唇以上的范围。这是对于上嘴唇的单点专注─ uttarotthassa vemppadese。

    当我们的心专注在这个小范围时,就会变得越来越敏锐。经过三天的练习,我们开始感觉到在这范围内的身体感受。然后,我们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练习,也就是慧。

    我们观察全身的感受,从头顶到脚尖。在过程中,我们会注意到,感受与心的状态息息相关。

    我们会明白,当我们做出不完善的行为时,就会在心中产生一些不净的东西。在我们杀生之前,我们必须先在心中产生极大的仇恨。在我们偷窃之前,必须先有贪念。在放纵于淫乱之前,必须先有极大的贪爱。

    我们伤害他人,就一定也会伤害自己─Pubbe hanati attanam, paccha hanati so pare。

    负面情绪如愤怒、仇恨、贪婪、恶念、嫉妒、自大与恐惧,都会使人变得不快乐、悲伤与暴力。我们就会开始激动。当我们激动时,这种激动不会留在我们自己之内,而会开始传送到他人身上,我们就会开始伤害社会中的其它人。我们能够从自己的身心结构之内,明白这个自然的律法。

    有些人也许在做不善的行为时,看起来很快乐,但是其实他们就像是燃烧的煤炭上覆盖着一层很厚的灰烬─bhasmacchannova pavako。由于心理上的负面情绪,他们在里面燃烧,但是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内在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是无明─avi, moha。

    对佛陀而言,无明不是缺乏了信仰或哲学的知识。无明是缺乏了对自己内在状况的了解。

    我们不了解我们会痛苦,是因为这层无明的遮蔽。没有人希望痛苦,但是我们还是一直痛苦,因为我们还是一直在产生贪爱与憎恶;我们一直对感受起反应。当这层无明被移去后,我们开始看见自己的内在,于是就会明白:

    「原来我是自己在制造痛苦,因为我对这些感受起了渴望。当感受是愉悦的时候,我就会产生贪爱,当感受是不愉悦的时候,我就会产生憎恶。这两种反应都会让我痛苦。现在我有了对策。当我了解了感受的无常本质,能够保持平等心,就不会再有渴望,不再有贪爱或憎恶。心的旧习性反应模式就会改变,我就会从痛苦解脱出来。」

    这就是佛陀认为的慧。与任何哲学知识或宗教信仰都无关。这是关于一个人痛苦或快乐的真理,只要踏上了这条正道,任何人都能体验到。四圣道不是哲学上的教条,而是关于自身的实相,我们可以从自己身上印证。只有自己体验了之后,才能够成为真理,让我们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当我们开始观察感受时,我们就是进入了心的深处。

    在心中产生的一切,都会伴随着感受─Vedana-samosarana sabbe dhamma。就算是心中产生最短暂的意念,也都会伴随着一个感受─Vedana-samosarana sankappavitakka。

    这就是佛陀的伟大发现。

    佛陀的另一个伟大发现,是我们会对感受产生渴望。

    这是在佛陀之前,佛陀当时,或佛陀之后的其它老师都不知道的一个事实。

    佛陀之前与佛陀当时的老师都会教导人们不要对色相起反应,也就是感官的对象──眼睛看到的事物,鼻子闻到的气味,耳朵听到的声音等等。 他们说,「当你的感官接触到了色相,不要起反应判断它们是好或坏;不要起反应对它们产生贪爱或憎恶。」这种教导已经存在。

    但是佛陀说,我们其实不是对这些对象起反应。他举出了黑牛与白牛用一条绳子系在一起的例子(一个代表感官,另一个代表感官的对象)。黑牛或白牛本身都不是束缚;绳子才是束缚。

    佛陀说渴望的绳子才是束缚,我们会对感受产生 渴望(贪爱或憎恶)─vedana paccaya tanha。这就是佛陀的伟大发现。他由于这项发现而得到解脱。

    有许多其它老师都说,我们不应该对感受的对象起反应。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解脱。有许多老师教导人们不要产生贪爱与憎恶。

    佛陀解释说,只要有无明,贪爱与憎恶就会一直存在。因此他教导我们要消除无明。

    无明是什么?无明就是 avi。我们不知道自己内在的情况。我们不知道贪爱与憎恶的真正原因。我们就是无明。

    我们要如何消除无明?我们要解决问题的根本,以处理感受来消除痛苦。 只要我们没有觉知到感受,我们就会继续与外在的事物对抗,心里想「这个好丑」或「这个好美」。我们只是停留在表面。我们以为黑牛或白牛就是束缚的原因。

    事实上,束缚是我们对于感受所产生的贪爱与憎恶。一个酗酒者以为他是成瘾于酒精。其实他是成瘾于他喝酒 时的感受。

    当我们开始客观地观察感受时,我们就开始消除无明。我们了解了感受的无常本质,对于感受就会产生慧。

    这是自然的律法。缘起法就是现象自然规律的律法。不管有没有佛陀,缘起法是永恒的。

    佛陀说: 「我从我的自身之内体验了自然的律法,缘起的律法;在我体验与瞭悟了这个律法之后, 我要开始向其它人宣扬它、教导它、说明它、建立它。只有当我自己亲身洞见了它,我才能宣扬它。」

    这就是这位超级科学家的大胆宣言。就像是不管有没有牛顿,地心引力的法则永远存在。牛顿发现了这个法则,对全世界加以说明。同样的,不管有没有伽利略,地球绕太阳运行的 事实也是存在的。

    感受是非常重要的关键,让我们可以采取相反的两种途径。如果我们继续对愉悦或不愉 悦的感受盲目地起反应,我们就会增加我们的痛苦。如果我们学习对愉悦或不愉悦的感受保 持平等心,我们就开始改变最深层的习性模式,开始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感受就是问题的根源。只要我们忽略了根源,这棵毒树还是会再次成长,就算是砍断了树干也不行。佛陀说: 「就像树的树根仍然健在,虽然砍倒了这棵树,它还是会发芽只要潜在的贪爱没有根除, 痛苦就会一再发芽生长。」

    这位超级科学家发现,要彻底从心中的杂乱得到解脱,我们就必须处理心的根源。

    每一 个人都必须斩断渴望的根。当整个树林都枯萎时,每一棵树必须获得滋养,除去根部的疾病, 然后浇水,这样,整个树林才会再次欣欣向荣。

    同样的,如果要改善社会,每一个人都必须改善自己才行。要社会更加祥和,每个人都必须变得祥和。

    个人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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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05-24补记,看了另外一篇文章,对贪嗔痴有一个更简洁的定义:
    企图制造某件事是贪(lobha),
    拒绝正在发生的事是嗔(dosa),
    不清楚某件事正在发生或停止发生是痴(moha)。
    只有当观照的心没有贪、 嗔、 或烦恼/焦虑(soka)时,
    宁静(直观)的心才会升起。

    下面是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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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的态度是禅修时最重要的一件事:

      当你修行时:不要过于努力专注,

      不要去控制,

      不要企图制造任何事物,

      不要强迫或限制自己。

      但也不要拒绝当下正在发生的事。

      然而,当事情发生或停止发生时,不要忘记它们,

      要对它们保持觉知。

      企图制造某件事是贪(lobha),

      拒绝正在发生的事是嗔(dosa),

      不清楚某件事正在发生或停止发生是痴(moha)。

      只有当观照的心没有贪、 嗔、 或烦恼/焦虑(soka)时,

      宁静(直观)的心才会升起。

      你必须反复检查自己修行时的态度。

      你必须同时接纳并观察好与坏的经验。

      你只想要好的经验,你连最微小的不愉悦经验都不想要,这是否公平?

      这是正法之道吗?

      不要有任何期望,

      不要渴求任何事物,

      不要焦躁不安,

      因为,如果你的心中有这些态度时,

      你将很难修行。

      你修行时为何这么努力的专注?

      你是否想获得什么东西?

      你是否期望什么事情发生?

      还是期望什么事停止发生?

      很可能你存着这其中一种的心态。

      如果你的心逐渐感到疲倦,

      你的修练方式一定有些错误。

      当你内心紧绷时, 你不能修练。

      如果你的身和心渐渐感到疲倦,

      这是你应该检查自己修行方式的时候了。

      修行是以觉知和领悟(或理解)的心来

      等待和观察,

      不是思惟,

      不是回想,

      不是批判。

      不要抱着想要得到某物

      或希望某事发生的心态来修行。

      这唯一的效果是将使你自己疲累。

      修行时,你的心应该是轻松与平静的。

      你的身和心都应该感到舒适。

      一颗轻松自在的心,使你得到良好的修行。

      你拥有正确的态度吗?

      修行就是:

      不论发生任何事,好事或坏事,

      接受它,放轻松, 并且观察它。

      你的心正在做什么?

      思惟?还是保持觉知?

      你的心现在何处?

      在你自身里面?还是外面?

      这颗观看/观察的心

      是否有正确的觉知?

      还是只有肤浅的觉知?

      你并非试着将事情转变为,

      自己期望的状态;

      你是尝试去了解当下发生的实相。

      不要被自己的意念烦扰,

      你修练的并不是要停止思惟,

      你修练的是:

      每当意念生起时,你要觉察并且接纳它。

      你不应该排斥观照的对象(正在发生或正被觉知的

      现象/事物),

      你应该知道并觉察因所缘境而生起的杂念,

      如此这般地消除它们(烦恼)。

      只有当你有信念/信心(Saddha)时,精进(Viriya)才会生起。

      只有当你有精进时, 正念(Sati)才会持续不断。

      只有当正念能持续不断时,定(Samadhi)才会成就。

      只有当定成就时,你才会了解到事物的实相。

      当你开始了解事物的实相时,你的信心会因此而更加增强。

      只要将注意力放在当下,

      不要追忆过去!

      不要计划未来!

      观照的对象并不重要,

      在幕后运作的那个心--从事于觉知,也就是说,

      那个观察的心--是比较重要的。

      如果你抱着正确的态度来观察,你所观照的对象就是正确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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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03-03-十日内观课程感受

    2015-03-03-十日内观课程感受

    这世上有两条路,一条路通向黑暗无明,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在不停地给自己和世界制造痛苦和烦恼;另外一条通向光明解脱,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在不断地追求解脱并且帮助他人解脱。这是我大年初一去河南内观中心参加十天内观禅修的感受。下面容我细细道来:

    首先是课程的基本情况,时间是2015-02-19到2015-03-02,地点是河南省内观中心,课程全程免费,食宿也是免费,也就是说如果你想参加课程只需要报名,腾出十天时间,买张机票去那儿就行了。课程内容是教授内观修行方法,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六点半到八点早餐,十一点到十二点午餐,下午五点到六点茶点,晚上九点结束,十点熄灯睡觉。起床到睡觉之间的时间除了用餐时间及下午九点到十点以外的时间都在打坐修习内观。课程的前九天要保持静默,禁止与其他学员用语言或者手势交流,禁止与外界联系,禁止用手机电脑,禁止阅读,禁止任何宗教仪式,禁止抽烟喝酒以及任何麻醉品或毒品。这里可以看到更详细的介绍。

    其次是课程的收获,时下流行利弊分析,我也用这个方法来分析一下。先说弊的一方面,归纳起来有这么几点:1.要腾出十天时间并且完全断去与外界亲人朋友的联系,这是不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春节假期的时候,但是别的时间很难腾出这么长时间的假期。2.四点起床,每天睡眠时间实际只有六个小时,对于我来说这是很难受的,因为我以前的外号是“觉主(有机会就能睡觉的教主)”。3.九天不能玩手机,这对于很多的童鞋是很难的,我倒是还能接受。4.吃十天的素食,来自“一天不吃肉就会死星”的人就不要去了。5.生活条件比较艰苦,那里基本是一个山村里面,由一个宾馆改成的。如果你住过那种小镇上的招待所或者大学旁边那种30块钱一晚的宾馆,你就知道我说的意思了。没有洗衣机,所以衣服要手洗。因为住在三楼还经常停水。再说利的一方面,归纳起来有这么几点:1.减肥四公斤。2.心灵变得更加平静安详快乐。3.学会了让心灵平静安详的方法。4.更了解自己,进而亲身体验解脱一切烦恼的方法。下面我详细说明什么叫了解自己以及我学到的解脱的方法。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过“了解自己是智慧的起点(Knowing yourself is the beginning of all wisdom.)”,老子也说过“自知者明”。可是了解自己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认为了解自己至少需要以下背景知识:
    生物学:人体是由细胞组成的。细胞的新陈代谢是维持生命的基础。新陈代谢是一系列化学反应的总称。
    化学:这一系列化学反应的最基本单位是分子。分子是由原子构成的。
    物理学:原子的状态不能用宏观的位置速度来描述,只能用量子力学的波函数来描述。原子是由电子和原子核构成的。原子核是基本粒子构成的(电子也是一种基本粒子)。基本粒子的构成目前并无科学定论,目前的主要发展方向是超弦理论,即认为基本粒子是十维空间中的受激而振动的多维循环。
    常识:人都是会死的,由于细胞里面的不停的化学反应,人每时每刻都在走向衰老和死亡。
    通过以上几点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只不过是一些基本粒子的波动的集合而已。‘我’既不是永恒的,也不是不变的。

    如果能够真正的理解并且体验到“我”既非永恒也非不变,你就已经解脱了。但是要理解这一点是困难的,要体验是就更难了。

    人生痛苦的根源就在于不能理解“我”的虚妄本质,执着于“我”,“我的”。先说“我”,其实我们所说的“我”是刹那生灭的,前一瞬间的“我”和后一瞬间的“我”是完全不同的,身体上面的不同是因为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化学反应, 每分钟人体都有1亿个细胞死亡,平均每2.4年人体细胞就会更新一次。所以从化学成份角度来说,前一刻的你和后一刻的你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你了。另外如果超弦理论成立,那么组成你身体的基本粒子也是一些振动组成的,就像声波和电磁波一样。思想上的不同是因为你的记忆,意识,感受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所以你前一刻的思想和后一刻的思想已经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所以“我”的存在其实就像放电影,电影中看起来连续的画面,是由一帧帧单独的照片构成的,但是由于这些帧的照片接替的速度很快(每秒24张图片),人的肉眼无法察觉出来它们是彼此独立的图像。如果你有机会和十年以前的自己站在一起,你绝不会认为你与他是相同的。再说“我的”,如同“我”一样,我们所说的“我的”也是在不断变化的,不管是“我的”妻子,“我的”电脑还是“我的”感受,没有一样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如果你想追求不变,你注定是徒劳并且痛苦的。

    要从知识上理解这一点虽然是困难的,但是还是可以办到的。但是要亲自体验到“我”的本质并且能够持续应用到生活中以至于达到一切痛苦的解脱就更困难了。我很早就已经从知道上理解了这一点,而且写了一些文章来分享我的理解,但是在生活中并不能完全的做到用我的理解来指导生活,我还是会和妻子吵架,还是会经常忘记“我”是虚妄的以至于失去心灵的平静。这一次我去参加内观最大的收获就是我自信已经知道怎样去做来逐渐地去除烦恼达到解脱。

    下面我简单的介绍一下从内观当中学到的。

    人生有三种根本的烦恼,贪,嗔,痴。贪是指对财色名食睡等一切能够引起欲望的事物产生无厌足地追求占有的欲望。嗔是指仇视、怨恨和损害他人的心理。痴是指无明,就是对事理颠倒,因果迷乱,看不清世间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变化没有永恒不变的本质。

    那贪嗔痴是由什么引起的呢?内观教会我的就是贪嗔痴是由我们对外界事物的感受引起的。具体来说,以贪为例,你贪钱,贪的不是钱本身,而是拿到钱之后的那种感受,拿到钱以后你的身心都会产生很愉快的感受,同样的道理你贪吃,贪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吃完食物之后身上不再有饿的感受,而是吃饱的幸福感;嗔也是一样,你嗔恨的不是别人怎么对待你,而是别人那样对你之后你身上的感受,别人骂你是笨蛋,你的身心就会生起很不舒服的感受,别人打你一下,可能没有多痛,但是你心里就会想你这个坏蛋凭什么打我,心里的怒火造成的感受比身上痛的感受还要强烈得多;最后说痴,痴其实是贪和嗔的根源,你不了解你身上的感受跟世间其他事物一样也是不断变化的,错以为这个感受会一直持续下去,就产生了贪恋好的感受或者讨厌坏的感受,你不断地追求外界的事物来产生愉悦的感受或者避免不愉悦的感受,以为你的追求可以让你脱离贪或者嗔带来的痛苦,然而如果不从内在努力,你的种种行为都是徒劳的,因为你追求的一切都不会是长久的,终究会离你而去,而且你会发现达到你追求的目标之后只能让你快乐一时,很快那种快乐的感受就会过去,这就是爱尔兰作家奥斯卡·王尔德说的‘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一种是得到了。’

    内观十天课程的前三天就是在教怎样打坐观察呼吸,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呼吸,但是有几个人观察过自己的呼吸呢,你的呼吸是长的还是短的,从左鼻孔还是右鼻孔。也许你会认为这很无聊,但是如果你自己静下来观察自己的呼吸一分钟,你就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头一件就是你无法做到心无杂念的观察呼吸,因为我们的心完全不受控制,内观把我们的心比喻成野牛或者疯子,你如果静心观察,一定会同意这一点,开始几秒钟还可以观察一下呼吸,很快你的心就会跑到别的地方,“唉呀,肚子有点痛,要不先去上个厕所吧,唉呀,一分钟,一定要坚持,完了,我好像忘了观察呼吸,重头开始吧,唉呀,家里好像没有厕纸了,应该让老婆去买点,我上次就让她买,她老是忘记,附近那个超市不知道新年有没有活动。。。”经过三天的练习,你的心会变得更加平静平稳专注敏锐。有了这个基础之后,你就可以修炼内观了。简单的说,内观就是向内观察你的感受,七天的打坐内容基本上就是练习观察你的感受,你会慢慢发现每时每刻你的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生起各种各样的感受,有愉悦的也有痛苦的。内观就是训练我们只是平等地观察种种感受,对于愉悦的感受,我们知道它是愉悦的但是不去贪恋它,对于痛苦的感受,我们知道它是痛苦的但是不去憎恨它,不管是哪种感受,只是保持觉知,体验它的生起和灭去。我相信继续的练习下去,我们一定可以亲自体验到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如同我们身上的感受一样,在不断的生起灭去,因此对于外界的变化不再生起贪嗔痴,也就是斩断无明从而解脱一切烦恼。

    我的朋友们,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去试试这个课程,相信我,它一定会对你的生活有所帮助!

    最后,愿一切众生快乐!

  • 2013-10-19-周易与神明

    最近花时间把周易读一遍,以前读周易只是草草读一遍,根本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什么感想。
    这一次读的时候,我读的是繁体版,而且是逐字逐句的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是查一下读音,并且猜测一下意思。

    但是感觉还是没读懂,可能因为资质愚钝加上文言文的造诣实在有限。
    总体的感觉来说,我认为周易就是一部占卜的书,那些爻词就是来判定占卜的结果的。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未来是不可以预测的,所以这种原始的占卜结果在科学上是靠不住的。

    不过这一次我认真的读了一遍系辞,说卦,杂卦和卦序,我觉得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部分才是最有价值的。
    这部分(姑且不论是不是孔子写的),反映了古人对世界观的一种探索,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
    将来有时间,我一定要把周易再读几遍,不过我会先读后面的系辞,说卦,杂卦和卦序,再读原文,相信会有更深的理解。

    读的时候我看到旁边岳母供的观音菩萨,我突然想到一个无关的问题。

    之前看到基督教传教的人说,假设上帝不存在,你相信他存在也没什么坏处,你不相信他也没什么好处;
    假设上帝存在,你相信他大大的有好处(可以得永生),
    如果你不相信他你可有大麻烦了(你要下地狱,而且永世不得翻身)。

    传统的反驳观点是,如果上帝不存在,你相信他是浪费时间,根本没什么用处;
    如果上帝存在,你怎么知道你信的那个就真的上帝呢?你怎么知道相信他就永生呢?
    万一信错了,那个真的上帝要惩罚那些乱信的人,你岂不麻烦更大?

    我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真有上帝,他怎么可能因为你信或者不信而对你区别看待呢?
    所以假如他不存在,你信他是浪费时间,就算他存在,你信他多半也是浪费时间。

  • 2013-02-07-我是谁

    在我是谁的页面,“我”提到“我是谁”是一个哲学问题,不过在那里“我”没有讨论。

    这里“我”来讨论一下“我”的理解。“我”字要打引号,因为按照佛学的说法,其实是没有“我”的。“我”只是一种虚妄的概念。所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猛的一看,你觉得这似乎违背常识的,但是如果你够聪明,并且仔细来分析一下,你就会觉得很有道理。

    首先来讨论一下通常说“我”指的是什么,一般来说,“我”指的是“我”的身体或者“我”的心。第一种情况,比如说“我”很痛,指的是身体的一部分,像肚子痛,头痛或者腰痛。第二种 情况,比如说“我”想你了,指的是心,心想你了。

    如果你认定“我”就是“我”的身体,那么到底哪一个时候是“我”呢,昨天,今天还是明天,“我”一岁的时候还是十岁的时候?要知道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我”。第二种情况也是一样,如果你认定“我”就是“我”的心,那么到底什么时候的心是“我”呢,昨天,今天还是明天?心变化比身体变化还快,也许今天你的心还爱着她,明天就变心了,那到底是昨天没变心的那个“我”是我呢还是今天那个已经变心的“我”是我呢?

    所以呢,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东西是“我”,“我”只是对身体和意识的临时组合的产物。这跟世间其他的事物没有什么分别,就像一辆车,你把发动机,轮子,壳子,车窗,组合到一起,把这个组合叫做车子,如果把它全部拆成零件,“我”们就不会叫它车子。其实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叫做车子。

  • 2013-02-05-好日子就在此时此刻此地

    尽力而为,无论发生什么事。
    与自己和平共处。
    做一份喜欢的工作。
    过简单的生活,包括居住,饮食,衣着,避免杂乱。
    每天都接触自然,感受脚下的土地。
    做点体力活儿,比如园艺或者步行。
    不要忧虑,过好每一天。
    每天与别人分享某些事情。如果独居,就写信,倾吐心情。设法帮助旁人。
    找点时间想想生命与世界。发现生命中的趣味。体察生命中的美妙。
    关爱动物。
    好日子就在此时此刻此地。

  • 2011-04-11-我对佛教的理解

    作者:龚成 gongchengra@163.com

    从06年接触佛教的教义算起,我阅读思考佛教已经五年了。我在朋友面前从不避讳我信佛,但是我很少解释我为什么信佛。

    今天我想集中的对我的朋友们讲一讲我对佛教的理解,欢迎转载。

    首先要申明的是,我所说的佛教不是指在中国那些寺庙里的佛教仪式。我说的佛教是指佛陀的教化。

    在我看来其实佛陀只教了我们三件事:

    一。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这一点很好理解,只要受过基本教育的人都知道,大到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球,小到我们的身体,细胞,分子,原子,都在不停的发生着变化。同样发生着变化的还有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比如国家与国家之间,昨天是盟友,今天是对手,比如人与人之间,昨天是情人,今天是仇人。很容易理解,事物在变化,相互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变化。

    二。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本质。这一点实际上是从第一点来的。一般来说,每一件事物或者现象都要经历产生,发展,灭亡的发展阶段。所以每一种物质和现象都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本质。这一点可能不太好理解。
    举个例子,我组装过一台电脑。我从电脑城买来了机箱,主板,内存条,处理器,显示器,加上鼠标键盘和音箱。相信没有人会傻到认为一个内存条就是一台电脑,或者认为一个显示器就是一台电脑。只有我把这些东西按照一定的顺序组合到一起,我们才能说这是一台电脑。所以实际上不存在一个永恒不变的实体叫做电脑。它只是机箱,主板,内存等部件结合到一起的产物而已。当我把这些部件拼到一起的时候,它诞生了,终有一天,这些部件会被分开,然后我们就说它就不存在了。依次类推,主板,机箱什么的也只是一些更小的部件的组合而已,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实体在里面。
    如果说这些还好理解的话,那么把这个结论推广到我们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了。有一个经典的哲学问题:“我是谁?” 有无数的哲学家提出了无数的想法来回答这个问题。每个回答就是一种哲学。对于这个问题,佛教的回答是根本就没有“我”。 跟电脑一样,“我”只是各个身体部件,脚,手,头,躯干加上意识组合在一起的产物。根本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实体是“我”。我们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衰老,我们的意识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所以说有一个永存的不变的“我”只是一种错觉。麻烦的是,这种错觉,如此的根深蒂固,我们很难觉察到这是一种错觉。

    三。当下既是解脱。第三点更难理解。我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勉强做出解释。前面说过,我们大多数人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存在着一个永恒不变的“自我”,我们所做的,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自我”。我们的一切行为都由这个虚构出来的“自我”来支配。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烦恼和痛苦都是由这个“自我”造成的。“我”要名,“我”要利,“我”要帅哥,“我”要美女。。。我们被这个“自我”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过去的追忆所支配,总是在不停的追求什么,我们从来不停下来想一想这些究竟有没有意义。
    还是拿电脑打比方,如果说我们看到一台电脑不停的对其他电脑说,我要比你算得快,我要搞个大机箱,我要搞个超级电源,我要把我的屏幕搞得超级炫,我要。。。我们一定觉得这个电脑真搞笑,过个几年还不是要被扔掉。但是换成我们自己的时候,我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没有意识到自己终究有一天会死亡,我们苦苦追求的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你也许觉得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变得很悲观。错,佛教是告诉你不要被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过去的追悔所支配,心系当下就是解脱。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时时刻刻观察你的心,不要恐惧,不要懊悔,不要妄想,不要执着,不要分别,专注当下,你就是佛。

    具体来说,作为一个佛教徒,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根据个人理解我有下面几个建议:

    1.接受现在的自己,以平常心看待眼前的一切。不管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境况,都是客观条件和主观努力造成的真实结果,这就是说,是我们应该得到的结果。
    2.好好享受生活给你的一切。只要有一颗平静快乐的心,我们生命里的一切都是享受。只要不自寻烦恼,抛开杂念,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睡觉的时候专心睡觉,吃饭睡觉都是一种享受。
    3.安心做好眼前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想它也没有用,未来的事情还没有到来,想了也白想。所以我们唯一能把握而且应该把握的就是眼前的事情。
    4.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明天,因为明天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要想抓住幸福,就要好好把握当下。今天该做的事不要拖到明天,眼前该做的事不要拖到后面。

    如同佛陀所说: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

  • 2011-02-24-超越二元对立

    在《四弘愿与佛法修行》里我讲到

    • 众生无边誓愿度,
    • 烦恼无尽誓愿断,
    • 法门无量誓愿学,
    • 佛道无上誓愿成。

    这两天我看了一下宗萨钦哲仁波切的《佛教的见地与修道》以及《觉悟战士的修行次第》,感觉对这几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以前我总有一个疑惑,众生无边誓愿度,那为什么以往有无尽的佛菩萨都没有把众生度完呢,如果成佛必须先圆满度尽众生的心愿,那岂不是没有人能够成佛,因为有这么多人生还没有得度?

    看了宗萨钦哲的书我才明白,实际上成佛就超越了人我的二元对立,我成佛就是众生成佛,我与众生没有差别。成佛其实就是达到我与众生没有差别的境界。

    所以成佛要达到的目标实际上是

    • 无众生可度,
    • 无烦恼可断,
    • 无法门可学,
    • 无佛道可成。

    完成超越人我,心物的二元对立,也超越了存在与不存在的对立。

    所以成佛就是要意识到我既不是存在的,也不是不存在的,我是因为本性被无明所蒙蔽而存在的幻觉,由这个幻觉产生众生与无边的世界。所以不论说它存在或者不存在都是不对的。就像一个人走到一间黑暗的房间里面看到地上有一条蛇,吓得晕了过去,主人听到动静过来过来打开灯一看,地上有一个晕倒的人和一根绳子,晕倒的人醒过来看到那条蛇不存在了,就大彻大悟了。那个晕倒的人认为那条蛇存在和不存在都是不对的。先前认为蛇存在固然是错的,后来认为那条蛇不存在了也是不对的。因为认为某个东西不存在了,前提是它以前存在过。而那条蛇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同理,因为无明的蒙蔽,我们认为我们所在的世界以及自身种种都是存在的,这当然是错的,然而学了佛法之后,我们认为这一切的种种都是不存在还是不对,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幻觉,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因此真正的了悟佛法之后应该超越二元的对立,这个世界的种种既不是存在的,也不是不存在的,既不是又存在又不存在,也不是又非存在又非不存在。

    我与众生无二无别。